李伯山出来,叫华岳进去跟简国栋聊一会,然后对小水和裘江说:“华岳的事我都知道了。老简跟华岳父亲关系很好,知道父亲最疼华岳,他害怕华岳顶着哥哥和父亲两条人命的压力,活得太累。人死不能复生,仇要报,但人生之路也不能一昧被仇恨覆盖。他的意思是,华峻的生死,不要让华岳承担结果,也就是说,不希望华岳此后的人生背负这座大山。你们两个交流各自手上的信息,然后辩论,我们一起为华峻定生死。”
李仲水没明白,裘江先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华峻的生死由法官判,与他自己的行为有关,与华岳的执念无关,对嘛?”
“太对了。小江,我发现你的思路非常清晰,总能很快抓住问题关键。奇怪了,你以前得罪过老简嘛?能得罪他的人可是不多,而且他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你咋回事?”
李伯山挑明简国栋刚才的敌意,让裘江很不自在。如果简国栋是坏人也就罢了,可是他看着不像坏人,那他——
华岳和简国栋出来后,临时法庭开庭了。裘江代表华岳一方,李仲水代表华峻一方,二人唇枪舌箭,你来我往,最后裘江一锤定音,将华峻杀人定性为 H 社会性质:
华峰之死与其参与黄赌毒有直接关系,且当时就召集不法分子,勾结 H 社会寻衅滋事,导致当事人哥哥意外身亡;出狱后不思悔改,继续啸聚不法人员,组织非法团体,公然当街行凶,恐吓守法民众,扰乱社会治安,影响极其恶劣!如此凶
徒,不严惩不足以平民愤,正法纪。
裘江语言犀利,气势逼人,虽然李仲水也有充足证据对抗他的结论,但气场不足,加之本身并不想证明什么,输了就输了。
裘江想证明自己,他也证明了自己。
最后法官李伯山宣判:华峻当街杀人,性质恶劣,一审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裘江注意到,李伯山宣判时,简国栋一直注视着华岳。华岳听到宣判时眼中无光,脸上加了一层寒霜。
裘江过去小声问她怎么了,有什么不满意的,她也小声说:“其实华峻并没有参与 H 社会组织,也没有组织非法团体,他只不过喜欢吆三喝四地玩闹,那些跟着他的人也不是不法分子,不过图他乱花钱,跟着混吃混喝罢了。”
“若要判他死刑,就得上纲上线。”裘江盯着她的眼睛,想要看透她的心思。华岳闭上眼,流下热泪。“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办!怎么办呀?”
李伯山又进行下一轮安排,裘江代表华峻,仲水代表华岳进行第二轮审判。
因为感觉到华岳的矛盾,裘江又对自己刚才的论述展开攻击,结论是:华峻罪大恶极,但罪不至死。其一,他聚集的众人都是游手好闲之徒,并未对社会治安造成恶劣影响;其二,华峰之死纯属意外,虽然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与华明山之死没有必然联系;其三,他在行凶前一天前往“华氏中药堂”闹事受辱,晚上喝酒,有可能是第二天早上激愤杀人的直接诱因,并非蓄意谋杀;第四,有自首情节,应当从轻判决……
所有人都注视着华岳,华岳的脸隐藏在月光的阴影下,看不清楚。她把紧紧锁在椅子下的双脚打开,慢慢站起来,一声不出地走出小院。
站在山风中,注视着远处黑色的山峦,她的双肩在风中抖动。没人能代替她做选择:哥哥枉死,父亲被杀,复仇对象又是血缘亲情,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