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级中学正在训练,小学生运动会已经锣鼓喧天开起来。
真真打来电话,告知运动会开幕的时间,裘江主动请缨,去观看开幕式并参加亲子活动。真真答应得有点勉强,让把电话给妈妈。
陈芷汀没开免提,听完挂断电话,起身走了。
裘江很恼火,又不敢发作。第二天一早,对着空气说了句:我去参加运动会了。不管有没有回应,开门走了。走之前他确信,留在客厅里的耳朵没有捕捉到回应。
社会上再怎么把校园讲得复杂繁琐混乱不堪,走进校园呼吸进去的空气依然比大街上纯净一百倍。所有的复杂都是因为当事人进入了混乱的局。入局人把遭遇展示给局外人时,校园颜色因之才改变。即使变得五花八门,红绿蓝白也依然是她的底色。
裘江似乎看到自己带来的混乱弥漫在家庭的外围,而家庭内部依然像校园一样,简单的线条框着,真真活泼跳跃的粉红,陈芷汀静默优雅的青绿,自己呢?
他看见了“家”字的“宀”下,生机勃勃的小白杨,果实累累的苹果树。在家庭的“井”字田里,他是毁坏田垄又自诩聪明的人。
伫立在笔直的校道上,看着奔跑笑闹的小学生,裘江觉察到自己纠结的起源:他一直在思考,却从来没有付出行动。
出轨的男人不会去思考。飞蛾扑火。脑子里的东西不是思考,是滑腻腻见不得人的画面。
他的烦恼所在,就是不假思索地投入背叛中,又无法成为彻底的背叛者。甩脱家庭列车,开着车头咣当咣当驶入另一片森林,他做不到……
校园插满五彩缤纷的旗帜,稚嫩的口号与清冽的秋风交织,带给裘江无与伦比的轻松。
他深吸几口气,摆脱萦绕在脑子里的忧思,挺直胸膛,睁大眼睛,贪婪地汲取从未见过的新奇的和热烈。
可惜了可惜了。一直没有参加过女儿的运动会,这一次,必须好好表现。正准备打电话给真真班主任,问真真在哪里候场,电话响了,是敏慧的。
“陈老师你快过来,开幕式马上开始,真真要发言了。你快点,不然真真要哭啦!”涂亮突然打给陈芷汀,哇哇乱叫。
“她爸爸去了呀!”
“我没看见。他突然有事回去了。你快点!”
陈芷汀用力闭上眼睛。不用说,裘江不敢给她电话,托涂亮转告,让她过去。
这个人,是连女儿的心都要伤透了!
裘江的确是不得不回去。
律所高层开会,敏慧要介绍裘江给重要人物认识,同时接手高振海律师遗留下来的案件。这个案子也非同小可。他不到场,等同于拒绝入职。
裘江有个不很成熟的打算,如果敏慧对他很满意,他想提出预支半年的薪水。
因此这个会,必须到场。
小学之后还有初中。等真真读初中时再陪她吧。
看到敏慧嘴角微微一抿,裘江知道,他的出场很成功。敏慧满意就能代表所有人。散会后有个简单的酒会,在律所内部,裘江在敏慧陪同下与各位一一敬杯。可惜“简孚”幕后大老板没来。有敏慧做代言人,关系不大。
高振海的办公室整饬一新给了裘江,高振海的助理丰玲玲也指派给了裘江。裘江相信敏慧,没有丝毫不舒服。
站在大玻璃窗前望向楼外的风景,他首先看的是西装笔挺的自己。英姿勃发。他有这个自信。大舞台就是大舞台。对比他刚刚离开的小小事务所,品质、眼界和高度完全不在一个级别。在他的内心深处,非常感激敏慧能够想到他。他必须干好!
“关于丰玲玲你不用向我打听。你自己用,用着顺手就继续用,不顺手你再招人。OK?”
黎昌盛怎么安排?
“小黎加入我的工作小组,不过前期先跟着你。你接手的事要有个跑腿的,他跟你熟,用着方便。”
裘江点点头。
丰玲玲是个文弱秀气的女人,不像30岁,不像孕有一子并离婚的女人,不像干律师这一行的人。
“裘律你好!我可以介绍一下自己吗?”
“可以。”
“首先,我不希望任何人质疑我有能力。我不是优秀的人,也不欣赏表现得非常优秀的人。我不是纯粹的好人,也欣赏不来纯粹的老好人,更不欣赏明明不是好人却表现得比好人更通情达理忍气吞声的好人——希望您能理解。”
丰玲玲讲完一串话,突然伸出瘦长的手指,想要抓住什么,又收缩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