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转身走了。他的身影变得又远又小。
树叶落了,不是结束,而是自由……
准备跑操了,徐克缓把陈老师带到梁进发面前,他的嘴巴还在蠕动。陈芷汀示意徐克缓带他站到走廊上,凉风一吹,梁进发清醒过来,低声叫了老师好。声音像磨砂纸,嘶啪啦地挤出干燥的喉咙。
陈芷汀突然想到前两届运动会,梁进发都有项目,让徐克缓带着他去操场跑步,想想运动会可以报什么项目。梁进发的眼睛果真亮起来。
“先去洗手间。”陈芷汀在后面喊,她闻到梁进发身上有尿臊味,想起赵鹏骂他的话。
两个男生互相看一眼,果真去了洗手间。
梁进发报了扔铅球。
“他扔铅球?别让铅球扔了他。上课跑步都能跑错方向,万一扔错方向,咱们都得家破人亡!”
徐前进老师知道4班的梁进发,在比赛项目报名表上将他的名字划掉,告诉陈芷汀这个学生不能参加运动会。
陈芷汀不知怎么办。徐克缓主动来找她:“老师,这样好。他行的。”
“好什么?你说说看。”陈芷汀抱着一点希望看着他。
“不让他扔,就不好了。”徐克缓翻着眼睛想一想,又说。
陈芷汀让他喊刘恺过来,刘恺说梁进发在初二时扔过铅球,得了第五名,给班级挣了2分,叫来爸爸妈妈在布告栏前合影。
“是我给他们拍的。他爸爸还特意用手指着梁进发的名字,我说照不出来,他爸爸说,心里知道就行。”
陈芷汀说:“体育老师不同意他扔,怕他扔错方向。”
“怎么会扔错方向呢?训练时提醒他注意就行了嘛。”刘恺这样说时,徐克缓的细长脖子点成唐老鸭状。
“那你跟徐克缓去找徐老师。”刘恺点点头,徐克缓却变了脸色,缩着肩膀,嘟囔着嘴。陈芷汀没问他怎么啦。
“行,我的陈老师。方向不错可以,但是,万一他扔到自己怎么办?学生不会负自己的责!家长不会让孩子负责!他找我们闹,怎么办?!”
“上课他坐那不动,没危险。运动场上蹦蹦跳跳,反应迟钝的孩子都赶去树下乘凉,何况是运动会。脑子有问题的学生绝对不能参加。这是为你好,更为我们自己好!你想想,今年运动会为什么推迟?去年银行家儿子出意外对不……还有,他那个老妈,听说很会闹事,保安都打!”
徐老师平时都轻声慢语,今天突然言词犀利,有理有据,还提到梁进发妈妈,让陈芷汀吃惊之余,更是无力反驳。
梁俊杰想出一个办法:“让赵鹏扔。就说赵鹏比他高比他胖,体育老师选中的,他就没话说了。”
陈芷汀一想行,让他们自己去说,别说是班主任的意思,说之前先把赵鹏搞定。
中考之剑悬在头顶,学生更想开好运动会,因为这是初中生涯最后一个运动会!所有体育课全部要来排练,服装、班旗、队列、口号、花样表演,一样不肯省。学神稳坐钓鱼台,学霸偶尔打酱油,学生干部以班级荣誉为己任,有时间就聚在一起商量。
刘恺妈妈打来电话,让陈老师叮嘱刘恺不得耽误学习时间,陈老师转达了,刘恺收到了,回到班上继续跟佘晓凤、梁俊杰、康季明、胡李高明商量运动会出场的事,挑选参加表演的同学。
梁进发同手同脚不能上,徐克缓站不直自愿不上,赵鹏不愿意参加训练,除掉这三人,方块队明确下来。
没人想到要通知梁进发,方块队没有选他。大家都觉得理所应当,他自然也明白。
训练时他像块不祥的影子跟在后面晃悠,让烦躁的孙兢找到消遣的对象。孙兢不愿意走方块队,胡李高明很生气,于是他改了主意。瘦瘦高高的孙兢和钱森林站在最后一排。梁进发的影子出现时,钱森林转脸一瞄,孙兢就走出队列踹他一脚:“滚远一点。”
梁俊杰不明白梁进发老是过来磨叽什么,次次挨打还次次蹭过来。他想告诉陈老师,孙兢打梁进发的事,又不想老师操心。刘恺和佘晓凤有朗读任务,不参与班级方块队。负责方块队的梁俊杰和胡李高明都不喜欢去老师那打小报告,何况是胡李高明动员孙兢参加方块队,更不能告状了。
踹过几脚之后,梁进发的裤子下流出黄褐的液体。徐克缓发现他总是裤子湿淋淋地从操场回来,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只能陪着他晒太阳。
闻着他身上臊哄哄的味道,徐克缓有不祥预感。他虽然脑子不好使,有一句话的意思却明白:压倒骆驼的往往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他看着身边一件又一件小事,像一根根稻草压在梁进发身上。他想告诉老师这样不好,又不会表达。
聪明的人那么多,为什么都看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