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盛是朴实勤奋的年轻人,跟他做事一直勤勤恳恳,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看他的神态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他起初以为是嫉妒蒋纹纹抢了他的位置,又发现不太像。那是什么原因?他一直不太清楚,也没时间弄清楚,心里存了芥蒂,用他总有点不顺心。
他原本想跟陈芷汀聊聊这事,听听她的分析,由于听李仲水电话时纹纹在旁边,事后就阿盛这人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就不想再问陈芷汀了。纹纹好像在讲黎昌盛的坏话,实际却含着他也很厉害的称赞。
他读出这种小心思,让犹豫又加了一分。
“是啊。渴望大姐指点江山啊。”裘江在老位子坐下。跟敏慧不玩文字游戏。一是不想玩,二是瞒不了敏慧的火眼金睛,不能玩。
“指点江山的本事咱们都省省吧。伟人自有天命,我们得靠自己。”
“大姐说的是,特别需要您来指点迷津。”裘江恭恭敬敬帮敏慧斟上一杯红酒。
“你现在的局面也称不上迷津,只是暂时不顺而已。不过,你若愿意听,我倒有个建议。”敏慧举起酒杯,与他轻轻一碰。
“目前我们需要一个出庭律师,我想到了你,如果你不计前嫌,我希望你能考虑加入简孚,把正在开的律所让给其他合伙人。你考虑一下?不用急着答复我。”
裘江耳边有嗡嗡的响声,脸上风平浪静。他没想到,敏慧在质疑还没得到明确答复的情况下,突然提出请他加入的要求。他放下握着酒杯的手,放在桌子下面的大腿上,攥了一下,再放松,举起酒杯,轻轻摇动,嗅着红酒的清香,挡住心里跃跃欲试的火苗,听敏慧继续讲下去。
“我研究过你们镇上的律所。因为李仲水是当地人,人脉广,很多家庭企业的法律事务都外包给了你们,你们律所一直稳稳当当。但你回到市区,目前定位只能在三流。拓展业务的前期必然面临吃不饱的状况,你带来的人没有问题,而新招的人可能干上半年几个月,熟悉律行的情况后,随时会跳槽。与其不温不火慢慢打拼,不如直接进到相对成熟的大律所。这个行业中80%的钱被20%的律所拿走,这个你也清楚。直接进入更高级的平台,在有影响力的业务中彰显能力,如果抓住机会,要不了多久就能成为律界精英、高级合伙人。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你想清楚再回答我。我不着急。”
敏慧其实很着急。“简孚”新接手两起大业务,一件公司并购,一件融资前资产调查。高振海带走了一些业务和人手,带不走的要立刻找人接,她必须找一个能信得过的人顶替他的位置。当年裘江离开她就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中间搞鬼,但事情已过去多年,追究没有意思,重点是眼前、当下。
回去的路上裘江脑袋还在发懵。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当年设计赶他走的高振海又空下位置等他回来,而且空得那么巧。
他回来开律所也没有十足把握,做好打算从小官司入手慢慢起步。但这个行业他很清楚,没有三五年打不响品牌,揽不到含金量高的业务,可能还不如在镇上踏实稳定。他也是人到中年,如果三五年内打不出品牌,以后就像城市的绿化树,规规矩矩站好三平米的空间,静待时光流动,不温不火过一生。
敏慧能够不忘旧情,将他拉进风头最劲的“简孚”,对于不甘平凡的他来说,是再难得到的机会。
但若进入“简孚”,纹纹那里,不管有没证据,都要断绝关系。
用敏慧的眼光看蒋纹纹,就是野鸡野狐狸。裘江本能地感到二者冰火不融的精神气。敏慧不再追究他跟助理的事,符合她的脾性:点到为止。他能理解,更不能让她失望。响鼓不用重锤敲。他不是拎不清轻重的好色之徒。
但他若离开自己亲手开创的律所,不带走蒋纹纹,他可以预见纹纹的小性子,闹腾起来又是要死要活。所以,当务之急是处理好人民内部矛盾,绝对不能演变成敌我矛盾。
做出决定的同时,他对自己又有点失望。纹纹固然犯过错,但这种错误,恰恰是她为情所困的表现,为自己的前途斩断情缘,他无法做到心安理得。怎么跟她讲?怎么补偿她?他得理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