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华又请假了。拿假条给李红英签字时满面红光,精神焕发,迎面遇到陈芷汀竟然笑嘻嘻地主动点头打招呼。
当然啦,过于亢奋也是一种病。
陈芷汀不是一个热爱八卦的人,但想到裘江,忍不住问李红英,黄老师怎么了。李红英先是不肯说,替教务处转交代课通知条时被袁诤顶了几句,气愤不过,再见到陈芷汀时,脑袋一热,拉住她表达转交代课单的气愤。
“我只是顺手帮下小忙,又不关我事,对我喷什么,有本事找领导啊!黄老师也真是,还小半年就中考了,坚持一下……”
李红英突然不说了。陈芷汀保持聆听状态,不打断也不追问。李红英愣了几秒,把不能“坚持”的原因顺了出来,未了叮嘱她不要外传。
黄华悲惨的人生因为他人的不幸出现转机:婆婆检查出肺癌。晚期。
五雷轰顶的婆婆想不开,不吃不喝不住院。公公没办法,儿子也没办法。久病床前无孝子,也无贤夫。儿子回来做好思想工作,送进医院就消失了。有大把工作要做,请护工陪着就是尽孝。
公公陪着手术后接受化疗的老伴,不出一周就累得受不了,央求才被他们联手赶出去的儿媳妇回来看护。
婆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就是儿媳妇,怕她幸灾乐祸,怕她问到脸上——赶我走的时候你有多狠?没想到自己也有今天吧!你昧着良心坑我,看看,老天爷替我收拾你呢!
黄华不是这样的人。收到公公电话后立即行动起来,复印婆婆的癌症检查报告,直接请了一周事假,领导不批,那就三天。振奋精神回到家里,煮饭炖汤,亲自送到婆婆床前。
“你爸呢?”
“他有事忙。”
“什么事?”
“可能是找……偏方吧。我见他和几个老人家在聊天,打听事情。”
“哼哼,他是打听肺癌晚期最长活多久吧。”
黄华语塞。公公向老朋友转述自己老伴得了绝症之后,的确有问过此事,得到老朋友的安慰和指点。公公听后很伤心,对着黄华哭得鼻涕直流,并不像婆婆想的那样恶毒。
黄华抱着一颗服侍婆婆的心过来,期望感动将亡之人,在临终之前为自己作主,及至看到垂死老人怨毒的眼神,心里也生出恶念,不想宽慰她。
“得水呢?他干嘛呢?开会开会,娘老子的病比不得开会重要吗?”
“不知道。他来过,看你睡着,打了几个电话就走了。”黄华实话实说。
“你有什么用?钱钱管不住,男人男人管不住。”
……
“我还没死呢,儿子不见人,老头子也跑了,是想下一个找什么娘们去了吧!呜呜——”
“妈,你若想见爸我叫他来陪你。得水快下班时我再打电话,说你想见他,他应该会来的。”
“真的?”婆婆已是老泪纵横。
“做着看呗。”黄华没信心,也懒怠给别人信心。
“华儿,你是最好的,先前是妈不对,不该赶你走。你搬回来吧,房子是宝儿的,就是你的。我要是走了,你就住在那里,不许你爸找野女人回来,更不许得水带骚女人回家。你住在那里,宝儿成家了,你也好帮他带孩子,知道吗?”
黄华本想用最好的表现换取婆婆的怜爱之心,不想见了婆婆,“最好”减了一半,几句话说下来,“一半”被“不温不火”取代。没想到,一腔热血没人理,“不温不火”反而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