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从处置间走出来,抬头看了看叫号屏,“下一位,二——”
处置间是横向开关的电动门,地下的滑轨有裸露在外的电线,门开关时磕磕绊绊的,但好赖功能正常。护士是一名女性,带着口罩,身穿一件白大衣,身上的臭气要淡一些,只是肤色泛青。
她看着叫号屏幕,又看了看手中的掌机,读了出来,“二十一号,患者,张大眼,进来注射。”
候诊室里忽然出现了一些细微的躁动。
似乎是“注射”这两个字引发的。
人们眼睛通红,嫉妒又羡艳地看着那个被叫号的患者。
是那个满脸疣子的人。
处置室旁边的一扇门忽然打开了。里面那人踏出来一步,身材不算高大,和接诊台的安保穿着一样的制服,脸上却戴了个防护服面具,也不知道是否还在有效期,那面具已经旧得泛黄。那人手持一套老旧的防爆设备,腰间很厚,看不出是否有手枪或者其他武器。
候诊室一下子又安静下来。
人们正襟危坐,只一双双黑洞洞的眼睛,垂涎地盯着处置室。直到护士和那位“张大眼”都消失在处置室的门口,仍旧直勾勾看着。
“这地方的东西……”
游子龙揉了揉鼻子,诊所的气味令人十分不舒服。刺鼻的消毒水味无法掩盖丧尸的臭气,相比在山里遇到的那些动物,这些人——姑且称之为人——臭得更复杂,那味道之浓烈,他似乎能看到空气里弥漫着绿色或者紫色的病毒烟雾,多呼吸一下都感觉自己要原地变成丧尸。
张大眼完成注射,神清气爽地走出来。
老墨看了一下手中的号码牌,二十七。按照现在的就诊速度,五到十分钟一个人,要不了多一会儿就会轮到他们。他焦躁地舔了舔嘴唇,牙疼似的左顾右盼。
总不能真挨一针“疫苗”吧?
什么狗屁疫苗,说白了就是病毒。不出意外,那就是外头那些猴子感染的病毒,感染之后会变成那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哪怕这镇子里有什么别的药能延缓变异的速度,但那玩意有几分靠谱,天知道。
“嘶——”老墨看向沈让,“尿急。”
沈让没看他,只是摇摇头。
尿遁不是个办法。
刚刚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打了“疫苗”才是自己人。虽说那么诊所的黄牛都想争取他们,但没打疫苗以前,他们始终是外来者。这地方都是半人半尸,那外来者,只有两种结局。
转化吸收,或者消灭。
老墨来回踱步,胡颜颜抓耳挠腮,游子龙意外地沉着,一双圆溜溜湿漉漉的大眼睛充满期待地看着沈让。而沈让垂着眼,一言不发,也不知道心里头是不是已经有了计较。
下一个病人被叫到号码,走了进去。
“居然还挺符合无菌操作。”关燕若有所思,目光落在处置室半透明的门上。
刚刚那一开门的功夫,她瞧见了台面架子上满满的一次性无菌针管和针头,操作台上放了个打开的的无菌区,半满的锐器盒。
这与她设想中的脏乱差并不完全相符。
下一刻,电动门关上,她瞧见护士正在用酒精棉擦拭针头。这又明显不符合无菌操作了。
她皱了皱眉。
关燕回忆了一下——上一个病人出来的时候,是没有那个无菌区的。这意味着护士有可能不舍得新开一个无菌包,而张大眼注射的是“药”,也许是药物贵重,也许是张大眼身份更高,护士操作得更规范。
虽说这环境下,操作规范与否也改变不了脏乱差的事实。
现在明显不是纠结卫生条件的时候。
她吞了一口唾沫,硬着头皮上前,从怀里摸出来一包巧克力,塞给了那个接诊台的安保。
安保瞧她一眼,堆上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把那巧克力收进兜里,这才开口,“想要药?你找我没用。”
“那东西得走明路,现在城里还有药的都只有诊所的头头。”
关燕摇了摇头,“大哥在诊所工作,是个能耐人。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哎,我可不想打个疫苗沾一身病。您给我透个底,那疫苗是个——疫苗不会是从前头的患者身上抽点血吧?针头不会重复用吧?”
安保上下瞧了她几转儿,“啧”了一声,“行吧。”
“疫苗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给你开一瓶新的,小事儿。”
他掂量着手中的巧克力,撇着嘴瞟了一眼后头那几个人,“用新针头是吧,五个人,一根可不够。”
关燕笑了一下,很大方地又摸出点别的东西,还有一板最常见的扑热息痛,吃了两颗。那安保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往接诊台一靠,“大哥眼尖,不亏是诊所工作的啊。”
安保大哥连连点头。
她笑着把扑热息痛塞进安保的手里,眼尾往沈让那边瞟了一道,口中很随意地聊起来,“哎,大哥见过世面,能不能跟我讲讲,现在的药,是什么价格?”
“什么价格?”
“卖命的价!没本事有钱都拿不到——现在全都乱套了。药就那么些,说是还要继续研发,但是也只有最上头那些人有机会拿到,这么多人,哪儿够用啊。”
“哎。”关燕心有戚戚地跟着叹了口气,“日子难过。”
“对了,我之前还没见过疫苗,都是直接咬。”
关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瞒你说,我也算半个护士,指不定也能来这儿工作呢。”
那安保被她捧得飘飘欲仙,也会说好话了,他说,“哟,难怪你讲究呢!”
“大哥跟我讲讲,那疫苗长什么样?”关燕若无其事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