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死还不恶心?”游子龙振振有词。
被他这么一打岔,这城镇里那种毛骨悚然的不适感消散不少。他的声音不小,那老人自然也听到了。老人扭过头,动作僵硬,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片刻才开口,“你不怕死,还来这里干什么?”
幽森的目光就这样冷冷地落在了游子龙的身上。
游子龙侧了侧身,像是试图把坐在怀里的沈让藏起来。
“怕的怕的!”胡颜颜从车窗探出脸,连连点头,露出一脸自然又谄媚的笑,他舌灿莲花,“老爷子,您看着就很健硕——”
“初来宝地,这个,敢问这是哪里啊?”胡颜颜拧了一下舌头,“哎你刚刚说了是不死城,瞧我这记性。那劳烦您给指导一下,怎么才能不死?”
老人看了他一眼。
“你们看着都是有钱人。呵呵——”老人再度用拐杖杵了杵地面,眯起眼睛,视线逐一扫过两辆车上的五个人。没等他们作答,老人就自顾自说了下去,“只要有钱,你们就能活很久。”
“来吧。”
老人转过身,背影消瘦佝偻,如一个普通的风烛残年的老人,摇晃着拐杖,蹒跚着脚步,往街道的深处走去。他走得很慢,两辆黑的的越野车就这样跟着他,引擎的轰鸣声响彻了这个不大的镇子。
不知是遵守着什么不成文的规矩,那些早先围上来的身影很快就散了,都没有再上前来打扰。唯独那个先前差点就撞上车的人,在旁边跟了很久,直到老人“笃、笃”地将拐杖戳在地上,回头恶狠狠地看了他一眼,那人才讪讪然走开,一双眼睛仍旧不死心地朝这边看着。
老人的目的地是一栋亮着灯的院子。
院子在这条街的中间,与整个巷子的基调一致,破败而荒凉,外头是一扇双开铁门,门上还有尖锐的防盗刺,金属外壳剥夺,露出里面的黑红色,布满了岁月的锈蚀。院子里有几栋矮房,最高的一栋不过四层,旁边落着几个小平房。
楼顶挂了一个破旧的招牌,灯管滋滋啦啦发着幽暗的光,因为积灰而格外暗淡。灯牌的第一个字,左半边的偏旁已经不亮了,右侧的三个撇掉了一个,第二个字剩下一个“斤”。
仔细观察,勉强能够辨别出“诊所”两字。
城镇里,类似的地方还有几处。老墨观察着先前那些试图靠近的人,眼尖地发觉,一大部分人都蹒跚地回到了其他的诊所,黑洞洞地眼睛依旧向此处张望。
老人慢吞吞地停在门前,朝着保安亭看了一眼。
保安看着他。
老人点点头,“老规矩,三成。”
铁门吱吱呀呀地打开,合页处的电线扭曲缠绕着,发出电流噼啪的声响,随后一声故障音响起,门卡在了一半。
地面的黄土坑洼不平,凹陷处有浑浊的积水,不知来自哪一场雨。
保安亭里的身影走出来,一脚深一脚浅地踩进了水坑。泥泞溅起来,他骂了一句,摇摇晃晃地走向铁门,露出一只……
由电线和气压管组成的手。
他握住铁门一角,用另一只手在假体手臂上操作了几下,那只手忽然猛地伸长一截,把铁门推出去老远。老人似乎早已习惯他这样的开门方式,带头走了进去。
铁门打开,露出了诊所全貌,剥脱的墙漆下,红砖狰狞地露着,诊所的窗户用厚重的木板和铁钉封闭起来,墙角堆满了黄色与黑色的袋子,装得满满的,废弃的医疗器械从塑料袋里穿出来,尖锐的针头被车灯照亮,闪出寒光。消毒水的味道很重,却盖不住空气中挥之不去的一股臭味。
老人用拐杖指了指左边的空地,是个停车场。
几辆轿车停着,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铁皮翻卷生锈,轮胎四周长满了杂草。旁边还有几辆皮卡,沾满了泥泞,却像是还在使用。最深处,是一辆高大的货车,披着深绿色的车篷布,瞧不起里头装了什么。
两辆越野车摇摇晃晃地驶过坑洼,停下了。
游子龙眉头皱在一起,警惕地左右观察着环境,已经在计划逃离的路线。小大分去了另一队,他又主动担负起了保卫沈让安全的责任,嘴上却还不知死活地吐槽,“着什么赤脚大夫的诊所,不会是关丧尸的吧?”
沈让靠在游子龙身上,精神力四下铺开,异能敏锐地呼唤着周围每一处杂草和树木。暮色笼罩,车灯交织,映衬得他脸色苍白,只有一双眼睛显得很亮。
这地方植物很少,连人类的精神力波动都不大正常,他不敢探查得太过放肆,只能小心翼翼地控制着精神力和异能。为了保持警惕,他一整天没有碰过止痛药,仅借着与哨兵欢好过后的余温维持着体力,抚慰住疼痛带来副作用。
他不得不尽可能地放松肌肉,把吃喝拉撒都交给游子龙操持,才能勉强不惹怒这具残破的身体。
游子龙说完半天不见沈让回复,偏头看他。
沈让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精神力,低低咳嗽了两声。
“不会。再乱的地方,只要有生存需求,诊所都应该算是安全区。”
老人敲了敲窗户。
胡颜颜十分认命地又把窗户放了下来,“哎,这来诊所干什么,这我们也没病——”他话没说完,老人站得很近,张开嘴,一股子腐烂的臭味顿时涌进来。胡颜颜险些一口哕出来,缓了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老东西说了什么。
“这是城里最好的诊所,药是最新的,只看老病人,如果没有人引荐,是挂不上号的。”
老人伸着手,浑浊的双眼打量着众人,透出精明的光。
“挂号费。”
“每人一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