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本上,沈让能自己穿衣服,换纸尿裤的时候他也只是搭把手,除了有时候会趴在洗手池旁边吐一会儿,需要他顺气端水,有时纸尿裤漏了,他得收拾一下,加上转移的时候要些力气,别的也没什么体力活了。
大多时候他可以做自己的事情,沈让不管他。整个内城区办公楼有信号屏蔽,他的通讯器只能接受信息,或者登录内城区的网络,不能往外城区发送消息,他没法聊天不说,通讯器还受到监控,最后发现能做的无非就是打游戏和刷视频。
他一个大小伙子,愿意被这么拘束着,受着最高的监管却干着擦屎擦尿最低级的活儿,说到底不过是想抓住机会争取留在沈让身边当个勤务兵,或者借机进入医疗部,也算是进入内城区。
可沈让除了必要的交流基本不会主动开口,他也不常能找到机会搭话。
“嫂子,你能接入外城区的网站吗?”沈让和信息部的人打了个电话,没一会儿就登录上去。他打字不方便,索性用语音控制, “帮我在外城区网络里查所有和内城区有关的消息。”
AI进入检索状态,沈让闭眼,抿着嘴,嘴角微微下垂。他额头有一层薄汗,呼吸并不均匀。大概是止痛药的效果还没上来,太阳穴突突跳着,他看不清眼前的字。
一如所有上位者,沈让敏锐、强势、多疑。掌权多年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老墨说的那么简单。
精神系的人在他手底下时不敢造次,如今他身体不行了,那些人要给风宁一个下马威,这事儿也许是一时兴起,但也不排斥蓄谋已久。邵云征作为精神系那边的精神领袖,从来都与他意见不合,他想建立一个自给自足、和平、平等的人类家园,而邵云征认为这种想法无比幼稚,只有炮火和拳头才能最快速地扩张和收敛资源、建立真正的秩序。
他与邵云征关系微妙,看似他单方面打压占了上风,实际上只是维持着一种岌岌可危的平衡。这几天和西城拉扯,他意外查到一些之前的事情,朝城每年出外勤都会折损一些货,有时也有人员伤亡,因为频率不高,没有引起重视,可放在一起看,却发现了一些巧合所无法解释的雷同。
这回住院之后,他不仅没有清闲休养,反而比以前更拼命。
也许是想把时间填满,分散注意力,不再关注身体上的无力感;也许是久病不见好,他生出一种紧迫感,像被生活推着走,又像是唯恐来不及。
他脑子乱糟糟的,勉强整理思绪,搜了几个“内城区”“联名信”“精神系异能者”之类的关键词。
推送出来的首页是灾后重建的进度、近期天气情况、周边各地的秋季收成,都是些正常的新闻,始终没有找到一个值得担忧的事情。或者说,没找到一个值得让老墨瞒他的事情。
再点到另一个类别,里头是近期外城区各种竞赛的照片和新闻,什么机车拉力赛、伐木比赛,他手不方便,用键盘在控制页面下翻,动作比较慢,按了几下,又倒回去,对着一张挤牛奶的照片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
方听松正巧抬起头活动脖子,见到网页的排版,可算见到个眼熟的东西,没忍住,“城主,你还关注这些啊?”
沈让慌乱地按了几下键盘,把那张照片翻过去。
“最近好多内城区的也去参加考核了,有个叫游什么——游子龙的都考出名了,包揽了好多第一,好多人再赌他最后会拿多少个……”方听松没察觉出他的异样,一个劲打听,“他是内城的人,应该是作战部的吧?是不是很厉害啊?”
“不熟。”沈让开口打断了他的追问。
“作战部这么多人,我怎么会每个都认识。”
“哦。”方听松碰了一鼻子灰,掩饰着尴尬一般,又说了几句什么,沈让一个字都没听进去,只听到他问,“换纸尿裤?”
沈让听着这几个字,一阵烦闷顶着胸口,憋喘不上气。胃里灼烧翻涌,他瘫得不知饥饱,却知道难受。
他剧烈喘息了几下,勉强压抑着不适,划着轮椅退出办公桌,方听松在一旁等着陪他去洗手间,忽然感觉到一阵极剧烈的精神力波动,与此同时,办公楼的门窗上上下下剧烈碰撞着响起来。方听松吓了一跳,开门去问什么情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外头几队安保交接。
“出什么事了。”
“风主官和精神系一群人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