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家的面粉厂有两个,大的这个叫大德昌,就是这个麻大柜管着,也是现在哈尔滨乃至全东北最大的面粉厂,光是从日本进口的电磨就有八台,面粉产量占到了整个哈尔滨总产量的一半还多。还有一个小一点的面粉厂叫大德顺,有一个俄文名叫马克西姆面粉厂,是专门为哈尔滨的俄国人制做面包粉的,用的都是专门从俄国进口的优质小麦,产量还不到大德昌的一半,毕竟哈尔滨的外国人一共也就四万多人,经理是一个叫安德烈的俄国人,今天没叫他和那个发电厂的总经理俄国人安东诺夫来,卓立仁是考虑到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把事情顺利的办下来,万一有啥岔头,让外国人看见再有点啥想法就不好了,就算是家丑不可外扬吧!
当时哈尔滨的面粉产量已经占到了全国总产量的百分之二十四左右,大德昌一个厂的产量就占到了全国总产量的百分之十二,大德昌生产的麒麟牌面粉,除了供应哈尔滨本地的需要,还从东北一直卖到了河南河北山东内蒙古。
就是因为大德昌的买卖好,这个麻大柜就觉得自己给东家赚了大钱了,东家也离不开自己,他本来就是一个猖狷桀骜的性子,东家也对他一再忍让宽纵,以至于他都忘记了,没有东家给打好的基础和资金支持,他还能不能有今天的成就地位,慢慢的就变成了今天的这个样子。
卓立仁其实没打算动这个麻大柜,因为他很快就得陪着父母离开哈尔滨很长时间,能把这段时间稳稳当当过去就是最好的结果,也免得父母跟着担心。不过这个麻大柜要是一直这么咄咄逼人,得寸进尺没个分寸,他倒是也不介意施展霹雳手段,把他直接拿下。
他听父亲说过,这个麻大柜也就是在管人上有点手段,其实就是心狠手辣敢下黑手,真说到技术方面就抓瞎了,畅销北方的麒麟牌面粉还是那个安德烈来了以后,经过了一年多的反复实验,才一点一点鼓捣出来的,和他啥关系没有,他却大言不惭的说是自己的功劳,还极为小气的只给了安德烈五百卢布的奖金,要不是卓立仁的老爹自己又给了安德烈五千卢布,再给他单独成立了一个稍微小一点的面粉厂把他安抚住了,人家恐怕早就离开卓家去别人家干了。
卓立仁既然明白了这里边的关节,当然就不会担心把麻大柜拿下来会有什么麻烦,他就是想看看这家伙想干嘛,还有什么人会跟着他捣乱,这都是将来的隐患,不能不防,是疖子早晚得出头,不行就挤掉,免得将来尾大不掉更不好处理。
卓立仁笑眯眯的说:“麻掌柜,那你是啥意思啊?”他也不叫大柜了,你不是叫我’小’少爷嘛?我自然就叫你麻掌柜了,你没把我当少东家,我也别拿你当个人物,来而不往非礼也!
听见卓立仁叫自己麻掌柜,这家伙心里的火腾得就上来了,刚才说的那些不过是为了挤兑挤兑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少爷秧子,也给这些掌柜的们挑挑火,大家一起上,谅他一个小屁孩也不敢和所有人硬顶,只要他熊了,这些老家伙们以后就舒服了。没成想这个看起来没什么成色的半大小子还敢还嘴?麻大柜的心里就有点起了真火了,不给你点颜色看看是不行了,既然你爹妈没教好你怎么尊重老人,我就替你爹妈教育教育你。
麻大柜腾得站起来,红脸变成了黑脸,一幅气急败坏的样子,指着卓立仁说:“你就这么和这帮叔叔大爷说话?你爹在这也叫我一声大柜,这里哪一个不是跟你爹干了十几年的老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可别不知道好歹!既然你爹让你跟我们学着做买卖,有什么大事小情你就应该来问问咱们,这是个规矩礼数你懂不懂?那大柜是说辞就辞的?你问过谁了?你咋就敢这么胡整?你就不怕把木材厂那么大的买卖整黄喽?再说了,谁知道这个什么陈大柜打哪来的?你就敢把木材厂交给他?你爹不在家,我们这帮叔叔大爷得替你爹看着点,免得让你捅出啥篓子,各位掌柜的,你们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卓立仁冷眼旁观,他想看看还有谁会出来叫板,结果什么动静都没有,没有一个人跟着麻大柜起哄。谁傻呀?能混到这个地步的哪有傻子?再说就算不清楚那个吕大柜被辞的底细,谁还没几个朋友,早就有各种各样的消息和说法,说这个吕大柜弄不好可能人都没了,你想吧,俩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这个吕大柜还好说,再大也不过就是个买卖人,可是那还有一个徐师爷呢?人家可是衙门里的人?也这么不明不白的说没就没了?他们的家人都四处找疯了,这几天衙门里面的那些衙役官差也在到处踅摸,乱糟糟的没个头绪,明眼人都不用猜,心里都有数。
这种事情谁敢往里掺和?不管是谁做的,那得是多狠的手段心思?当故事听听都哆嗦,还得说一句,干得利索!为啥?没留一个活口啊!连一个知情报信的都没有,听说当天晚上吕大柜家和徐师爷家都遭土匪了,把家里所有的浮财搜刮的一干二净,还把两个人都给绑走了再没回来,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弄得他们的家人还不敢大张旗鼓的报官,下海捕文书。是个人都明白,人家就是下死手弄你,没把你家人都弄死就算烧香了。
大家心里都有数,麻大柜也不傻,看见没人跟着自己闹,他自己也就讪讪地坐下了。卓立仁好像根本就没有当回事的样子,自顾自的继续往下说:“咱们接着说正事”,把麻大柜气了个倒仰,闹了半天我说的都不是正事。
“既然各号今年的买卖都不错,我也是刚回来,这几天承蒙各位叔伯帮衬,得益良多,为了表示我的一点心意,当然也是各位叔伯一年辛苦应该得的,我也没来得及和父亲商量,就自作主张一次,我决定,今年各位叔伯应得的分水(分红)按照合约规定的数额再加一成,其它一切照旧”。
除了陈强他们几个先知道的人,其他的人都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一个个的都大喜过望,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有身股,就是后来说的干股,有的多有的少,根据各人在卓家干的年头和业绩有所不同。就说姜老掌柜的吧,按照卓立仁的说法加一成的话,他就能多得几千块钱,不过他已经先知道了,就不像别人那么激动和兴奋,表情平静淡然,很有点高人做派。
等到大家的那股子兴奋劲过去点了,卓立仁接着说下一步的安排:“各位叔伯,还有一件事情得告诉大家,我和父亲合计过了,今年打算再建一个亚麻纺织厂,全部采用英国和德国进口的纺织机器,我和父亲打算过了年就去上海,考察那些外国机器的情况,因为要进口的数量比较大,也有可能会直接从上海去一趟英国或者德国,这样的话时间就有点长了,家里面的事情恐怕就得拜托给诸位叔伯帮忙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