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萧辰被萧遥推出屋外，原本看似还能撑住的萧寻，突然崩溃了。

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却没有让自己流下眼泪，只是无声地感受着心中无边蔓延的痛苦和悔意。

萧寻回想起在水狱见萧逐眠的最后一面时，萧逐眠和他说了那么多陈年往事。现在想来，不过是在交代后事。

其实萧寻多多少少也能猜到萧逐眠自尽的缘由。

十年间如同亲生父子般地相处，让他明白，义父是有多么想念那个自己从未见过面的义母——夏风月。

三百年的时间，也没能冲淡萧逐眠对夏风月的情深意重，反而是越陷越深，无法自拔。

萧寻就常常见到萧逐眠拿着夏风月的遗物发呆，还在风月山种满了夏风月生前最喜欢的海棠花。

萧寻想要帮他走出困境，却发现自己不知该从何做起，因为他自己也不过是被困在另一个牢笼中的人罢了。

原本夏风月去世后，好歹还有个萧怀瑾。即使萧逐眠不敢见他，生怕自己再次想起丧妻之痛，可心里终归还是存有几分支撑他活下去的念头。

再到后来，萧逐眠对萧怀瑾起疑，却找不到证据，也渐渐地失去了对这个世界的留恋。

然造化弄人，萧逐年错手杀死萧怀瑾，是以萧怀瑾的生命为代价，才让萧逐眠验证自己的想法是为事实。

被骗了三百年，真正的萧怀瑾也早就死了，萧逐眠与夏风月在这世间唯一的联系，也没了。

最后，就是萧逐眠得知萧寻为了自己再次回到魔界，身陷囹圄。还以萧寻的人生为代价，换取萧逐眠重见天日的机会。

于是，萧逐眠决定自尽，不想成为萧辰牵制萧寻的棋子。

义父……阿寻一定要为你报仇！

萧逐年杀了真正的萧怀瑾，又夺走了萧逐眠的修为，直接导致萧逐眠完全丧失生存意志。

他决不会放过萧逐年父子！！！

萧寻睁开充满血丝的双眼，心中的恨意却如同波涛汹涌的潮水一般，翻涌不止，让人窒息。

一双柔软的手将萧寻颤抖地身体轻轻揽过，安抚似地轻轻拍着他的背。

萧遥默默流着泪，悲伤道：“阿寻，对不起……”

萧遥从未见过这副模样的萧寻，没有大声喊叫也没有失声哭泣。

但她知道，萧寻在极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她恨自己无力从父亲和哥哥的手中救出萧逐眠，也无法帮助萧寻对自己的家人做出什么事情。

一边是自己至亲的家人，一边是自己亲如姐弟般的朋友，她两边都无法做到平衡，只能一遍遍地对着萧寻道歉。

萧逐眠生前待她很好，跟她说话从来都是笑盈盈的。而且萧逐眠每次从凡间回来，都会给她带很多她从未见过的新奇小玩意，她也很喜欢萧逐眠这个大伯。

只可惜，她在魔界虽有些自己的势力，却没有大到足够反抗自己的父亲和哥哥。

“阿遥，不是你的错，不要说对不起。”

萧寻眼神有些空洞地看着萧遥，木讷地说道：“义父的尸体……”

“我会安排下去，将大伯葬在风月山，在夏伯母旁边。”

萧寻轻轻地点了点头，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先听到萧遥的声音。

“阿寻，我帮你逃出魔界，可其他的我……”

萧寻却摇了摇头：“你什么也不要做，会连累你的。我自己能离开，你不要轻举妄动，你回去之后，就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阿遥，我不要你的帮助，也不求你能理解。他们是我的仇人，却是你的至亲。”

他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眉宇间那股恨意，浓重如雾，几乎要将他整个包围起来。

“哪怕今后你我成为敌人，哪怕你恨我，我也一定要为义父报仇雪恨。”

萧遥退后两步，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心中如同一股乱麻，让她不知该如何解决。

她无力地说道：“好。”

她虽然看不惯父亲和哥哥那般行事，也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培养了自己的势力，但他们对自己却也是多番爱护和包容。

萧遥心疼萧寻，却也做不到伤害他们的事情。

虽然目前萧寻的修为还不足以让他成功报仇，但她知道他一定会尽力而为直到成功为止。

因为萧遥明白，对于萧寻而言，是萧逐眠给了他第二次活下去的机会，是萧逐眠让他感受到了他从未体验过的亲情父爱。

就和萧辰所说的一样，凡人过于注重情感。所以萧逐眠在他手上之时，萧辰笃定萧寻不会抛下萧逐眠，便可随意拿捏萧寻。

然萧逐眠一死，他立马就失去了底气，跑来找萧寻发疯。

萧遥知道自己的哥哥虽然行事癫狂，可却是真的爱上了萧寻，她破天荒地替萧辰问了一句：“阿寻，若是萧辰他从未那般对待过你，你可会对他……”

“不会。”

回答得是那般迅速而又坚决。

“阿遥，对不起。谢谢你这么多年来的照顾，也谢谢你将义父的死讯告知与我。”

萧寻重新带上那副银色面具，将他满是恨意的脸覆盖在面具之下。

这是萧逐眠十年前亲手为他制作的面具，说他在没有自保能力之前，长着这张脸待在魔界不是什么好事。可如今物是人非，他是一个有血有肉之人，没办法做到无动于衷。

“阿遥，你现在去告知萧辰我已猜到义父自尽，并且还打算逃跑之事。”

闻言，萧遥猛地站起身深深地看注视着萧寻。

萧寻这是要把她往外摘，怕连累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