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哥!哎呀辛苦了强哥,我都说去接你了……怎么还带东西?强哥真是见外了。”
陈友军听到敲门声后,热情地将刚强拉进屋,冲护送刚强前来的两个小青年点了下头。一楼客厅不大,摆了张大圆桌和五把椅子后就没多少走道的地方了。圆桌与祠堂里贴墙而立的那些桌子是同一款式,刚强估计都是族里的公物,谁家用到时就去借,这样倒也不占地方。
陈友军今天看来是精心修饰过的,脸刮得干干净净,花衬衣外还套了件崭新的皮夹克。其实大可不必,刚强在心里说,祠堂里那俩大妈都换上短袖了。陈友军请刚强先在饭桌旁的木沙发上入座。南方地区由于天气热,好多人家都是这种光溜溜的木沙发,不配任何罩子和坐垫。又请姐夫黄兆兴下楼陪刚强说话,自己则飞毛腿一般去东村请彭支书的弟弟彭裕生。
“原先在河北帮家里种地,”刚强对黄兆兴说,“羡慕死广东的水稻了,一年三熟。我们那里一到冬天就只能在炕头窝着。”
“是、是,”黄兆兴笑眯眯地点头。和他小舅子不同,黄兆兴像个不善言辞的老实生意人。三十不到,气质却老成持重,宽脸宽鼻高额头,在刚强印象中,似乎不少祖籍潮汕的香港富豪都长这么个样儿。
期间黄兆兴的老爹从外归家,和刚强打了个招呼后,自己上楼。孙辈们不知都去了哪里,厨房里一直能听到炒菜声和细密的说话声。只有五把椅子,刚强一合计,看来女人们是不上桌的。记得上大学时客家人施祖同大家科普过,广东某些地区的农村比北方还要保守。家里若是来了生客,施祖的母亲从不出来见人,连做好的饭菜都是其他人去厨房里端出来的。
十来分钟后,陈友军领着彭裕生进门,先请客人们入座,再把老爹喊下来吃饭。刚强没料到这么快就吃上了菜茶,此外还有陆丰特产清蒸虾姑、甲子鱼丸、糕烧番薯芋。
“听说许主任是从广州调来陆丰的?”彭裕生问刚强,“没想到这么年轻又靓仔。”
彭裕生五十六七岁的模样,瘦硬的身板儿,穿一件老式长衫。稀薄的头发梳偏分,唇上方的胡子倒是很浓密。别说,同为贫困村的领导,刚强觉得这位后西村治保主任、也是彭家宗族三房头的彭长老文质彬彬,很有那种封建大家长的气场。而刚强记忆中,河北老家的刘书记等村干部则是一副八路军政委的做派。
还未答话,一直在忙着给席上各位斟茶倒酒的陈友军抢先说道:“强哥在广州那也是大领导,还讲义气!我堂哥有事,都要找他帮忙。”
刚强呵呵一笑,“哪里啊?我年初才公务员转正,机缘巧合被派来陆丰建设局,到今天还是两眼一抹黑。多亏友军引见,才跟彭主任攀上关系,改天再专门来拜访彭支书吧。噢,还有村委会的黄主任。”
提到黄家那边的宗族首脑黄先猷时,刚强见黄兆兴和彭裕生互望一眼,二人均未吭声。心道这位黄大首领莫非是村霸吗?不得民心?当然了,倘若后西村真的存在不法行为,刚强不相信彭裕生会毫不知情。怎么可能呢?几十年都在一个村子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所以一旦有事,谁都跑不了。
然而刚强并非执法人员,他已为自己划好了线。适当摸清当地的状况便可,只是为了他在建设局的工作得以顺利展开。至于幕帘后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他不会主动伸头去看。知道了也不会往外说。
“唉,我们后西村的旧房危房问题吧,”彭裕生吃了几口菜,说道,“的确是不好解决。话说你们政府给的补助也少了些,村民们都想住好房啊,但凡有那个能力的也不会任由自己的家破成那样。我们几个公厅虽然也有集资,救急不救穷,都拿去给村民盖房也盖不了几间。”
刚强知道公厅便是祠堂的代指,点头说道:“所以还是要发展产业。来这里的路上我就在琢磨,让乡亲们做点儿什么好。”
彭裕生摇头,“不瞒许主任,村里的壮劳力大部分都外出谋生去了,剩下的人除了种地干不了别的。”
“种地也有致富希望的,”刚强说,“只是传统农业不行。比方说盆栽有机蔬菜,九十年代在欧美和港澳一些地区已开始兴起,我国大部分地区还未见到产业化的趋势。”
“那是什么东西?”黄兆兴问。
刚强解释道:“我想是起源于民众满足温饱后,对健康和新鲜蔬菜的追求。这行的标语是‘活着的最新鲜’。走高端路线,买家定位于发达城市里的高档酒店。我感觉你们海陆丰的村庄适合干这个,因为你们的地理位置太优越了!一出海就可以送去港澳台的市场。将来通了高速公路和铁路,也可以运往内陆。”
彭裕生听了刚强的建议没有立即表态,对此刚强也不意外。毕竟这个想法过于超前,他不指望当地人能立刻接受。然而对于一个只会务农的村庄而言,想要致富,不还是要从农产品上入手吗?
这时一直在安静观望的陈友军插嘴了:“还有技术问题吧,技术怎么解决?你这个什么……有机盆栽,我们不会种啊,谁来告诉我们怎么弄?”
关于这点,刚强当然也考虑到了。事实上,他已经有了个不需要花钱、或者说只需极少投入便能获得科技外援的方法,灵感来自于他的大学生活。只是眼下还不成熟。
“技术方面嘛,等我下周去见陆丰市长,先跟他商量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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