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轿里,坐着宗悦、杨姝还有一名奶母,奶母的怀里是熟睡的小孩。
宗悦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在小孩软绵绵的脸蛋上蹭了蹭,柔软细腻的触感令她的眼神都不禁变得温柔似水。
杨姝看着她与婴孩亲昵,不知该什么时候开口打断,于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殿下,萧莫他......现还在府衙处么?”
终于,杨姝还是犹豫着开了口。
“嗯?” 宗悦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那是自然。这件事惊动了我母后,是一定会为你讨出个说法来的;没个把时日怎么说得清楚?别说今日,恐怕这些天,萧将军都要在衙门委屈下咯。”
宗悦直起身,不再逗弄婴孩。她语调欢快,倒像是玩笑一般。
“那...妾身能否恳请殿下掉转仪驾,去上京府衙。妾身...同将军还有几句话要讲。”
杨姝在车厢内垂首欠身,被宗悦扶住。
“你同他还有什么话要讲!”宗悦几乎是一声惊呼。
可是看着杨姝那副羸弱又恳切的模样,宗悦也没法做到言辞拒绝。
“哎呀罢了罢了。”
宗悦确实不明白。
一个男子在外天好地好,在家却不懂得爱护他的妻儿;那对女子来说,就是不值当的。
女子一生所赖,除了自己,无非父母、夫婿、子嗣。父母和儿女都会离去,只有那位枕边人才是可能做到相扶相携、厮守白头的唯一一个,不是吗?
如果做不到相知相许,那她宁肯不嫁。
当然宗悦也心知,她与这世间其他的普通女子略有不同。
没有人敢负她。
杨姝只带了一个小婢女,被拦在了府衙门外。
宗悦自轿内掀开幕帘:“放她进去。太后娘娘允的。”
借着硕林的面子,杨姝这才被引着见到了京兆尹赵印全。
天色已将晚,萧家的与杨家的对峙不下,赵印全就都先放了他们回去。
......
“原是县主想见一见将军。”赵印全算是听明白了杨姝的来意,一手捋着胡须,心下揣摩着。
“还请大人差人带我到班房。”杨姝又是一欠身。
“县主说笑了。将军现仍是我大缙陛下亲封的正三品威定将军,怎会到那种地方?”
......
在赵印全的指示下,杨姝被一个衙丁引着,行至一处房门前。
门被打开,看到屋里一应俱全,杨姝先是舒了一口气。
萧莫坐在塌边,先前似在闭目养神,听到声响才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在这儿?”
杨姝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责备。
“我只问你一句,孩子......到底还在不在?”
杨姝就站在门口两三步的地方,没有继续往里走。她看着他,道。
“不在。”萧莫答道,情绪没什么起伏。
“好。”
杨姝转身要走,没想到却被身后一道声音拦住了脚步:
“县主,是我对不住你。”
萧莫没有看她,但这句话是说得恳切。
你我本是不违父母命,既然老天又给了我们一次选择的机会,分别之后,你定会福乐安康,再遇良人。
回头是岸,悔之不晚。
杨姝也没有转身,只是眼眶里蓄了些泪水。她没有回应,就抬步随衙丁离开了。
......
异日·皇城·宣平大殿
早朝。
诸臣所伏,天南所指,殿阶之上,是那个象征着权力顶峰的宝座。
然而宝座之上的缙帝此时扶额掩目,压抑着随时可能爆发的怒火。
因为殿阶之下,六部的人正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浑然都要忘记了上头还坐着一位皇帝陛下。
“渭河贯通东西,津河连接南北,津渭运河一旦建成通航,雁北荒漠里不知能造福多少百姓、繁荣多少城市,微臣以为,应当立即继续运河工程!”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大殿上下。
宋澈面对众卿几乎算得上是慷慨陈词,言毕,躬身向缙帝请旨。
“御史大夫真是热心肠,就是不知道有没有听过越俎代庖?你身为御史台大夫,不讲恪尽职守、监察百官,倒在这里表演起瞎猫捉耗子了。”
刑部尚书江锡侗先前没有发话,听了许久,这才插进来一句讥讽,站了反对票。
紧接着有人一阵嗤笑。
“江大人自可放心,刑部上上下下我御史台都看着呢。”宋澈侧身反击道。
“宋大人,国公府代代忠臣,如今小辈却是私德有缺,败坏家风;此前还无一人知晓,而今才闹得公爵府不宁,御史台可有失察之过?若无失察,此前为何从不见弹劾?”
说话的是吏部侍郎孙益。
“真是笑话!臣子家事,既是有人递状纸,那就自有府衙去审,大理寺去查,与我御史台何干?难道朝廷永远有臣子犯法,这运河就永远不修了?”
殿中侍御史沈清之是范进鹏的门生,也是有些快言快语的直性子,几乎没怎么思虑就出言反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