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晟从梦中惊醒,浑身冷汗,他把两只胳膊撑在两侧,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瞪大双眼想要努力看清眼前的事物。
然而周围一片漆黑寂静,直到片刻之后,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他才慢慢看清,自己就是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而一旁的小狼被自己的动静吵醒,这会儿正满眼担忧地站在床边望着自己。
昨夜
夷憬琛、喻和尘他们决定早点休息不守岁,于是三人都在子时过后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
萧晟很快睡了。
其实他这些天来已经很少做梦了,不知为何,今夜又开始了。
没想到梦中唯一看得清的人,是...是他的小师叔喻枫。
他跑起来,追上去,他伸手去抓,他张口呼喊,可那个人似乎永远遥不可及。
萧晟难以形容自己的感受。
在本来压得自己喘不过气的噩梦里,突然出现了小师叔,虽然在梦里他似乎什么也没做,但好像只要与他遥相对望,心里就多了好几分镇定和安心。
奇怪的感觉。
以至于隔了些天的时候,师父为小师叔准备了药浴,他在房子里帮忙,仍然觉得很不自在。
没有问题,一切都没有问题,是他自己的问题。
室内放置着好几桶烧好的热水,热气氤氲,被煮烂泡化的草药散发着清苦的气味。
喻和尘整个人盘腿坐浴在澡桶内,他阖着眼睛似在调整内息,胸前半块样式独特的朱砂玉宛如白玉中存在一团火焰,火苗似在蜿蜒跃动,更衬得喻和尘肌肤如雪。
眼角的两颗泪痣更是起着如女子眉心的绛朱砂一样的作用——萧晟知道自己这么想很奇怪,但它们就是有种奇异的魔力一般紧紧抓住了他的视线。
小师叔可以算得上是自己见过的除母亲以外最好看的人了。
正当萧晟有些出神的时候,喻和尘忽然睁开了眼睛,萧晟下意识地躲闪了眼神。
喻和尘听到动静,睁开眼睛,看着进来帮忙没过多久就慌忙溜走的萧晟的背影,舒展了下自己在水里的筋骨,懒懒道:
“师兄,这孩子今日是怎么了?”
夷憬琛在后面往喻和尘背上的伤口涂抹着些什么,只瞄了一眼门口的方向。
“许是太热了罢,瞧他耳朵都红了。”
萧晟清楚地知道,过了年,他们就要和小师叔分道扬镳,而他始终要踏上他那未卜的前途。
他知道这一天始终会到来,只是他没有想到一切都是那样的突然。
就在某个和过去几个月的每一天没有任何区别的清晨,喻枫不辞而别,消失不见。
他的一切都隐没在茫茫新雪中,痕迹全无,就好像...这个人从来没有出现过。
随小师叔一同消失不见的,还有那只被萧晟亲手抱回来的小狼。
师父的反应平淡,好像早就知道会是这样。
只有萧晟觉得,心脏被人狠狠挖走了一块——这种感觉,他再熟悉不过。
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面对白茫茫的天地,他深觉怅然若失,迷茫不知所向。他觉得不应该这样,似乎又应该这样。
他曾想过以后和小师叔一起走,师叔去哪儿他去哪。只是一时不知道怎样开口,去讲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就是这样一点点的犹豫,让人永远错过了一些事情。
他想要发怒,想要怨怼,想要揪住喻枫的衣领大声质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把他当做师叔,那他呢?对啊,你永远没有办法要求和约束另一个人的感情,一切不过都是可笑的自作多情。
他真的在小师叔心里,都不配一场正式的道别吗。
想到这里,所有的愤怒怨怼霎时都化作一滩无可奈何的酸涩去了。
一场梦一样。
“徒弟不肖,徒弟必须要回陵阳一趟,否则此生难安。”
当夷憬琛计划继续赶路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萧晟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如是春寒料峭之时,二人快马加鞭折回了陵阳城。
......
牌匾上“雁宁侯府”四个大字金光闪闪,锃光瓦亮,气派显阔——这是两年前宋氏嫁入侯府后新换的牌匾。
时隔数月,萧晟再次站在这座大门前,内心却是异常的平静。
“大公子......”
门口一左一右有两个府丁值守,其中一个看到萧晟后唤了一声,面色似有不忍。
“开门吧,就说是我硬闯的。”萧晟面容冷峻,目不斜视。
那府丁闻言,低头抉择片刻,最后还是选择上前去帮萧晟打开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