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远桥被迫害实录值得让我给他单独开一卷(bushi)
*给黄梅凉茶JM长评的加更!彻底追平进度!
一回生二回熟,宋远桥的心情在几番波动之后也终于平静下来。那两个大的肯定是没救了,再往下又折了一个六师弟。作为大师兄,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清点一下武当二代七侠里还有哪几位还有救。
莫声谷也没救了。
宋远桥一看这小子看白鹤鸣的眼神,就知道他不清白。但事已至此,他是没办法管了。就算他是大师哥,也不能抓住每一个师弟问问他们到底脑子里都在想什么,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玩意。有时候他甚至怀疑峨眉那边修的压根不是啥正经功法,而是什么双修邪功。
虽然这样说出口,别的人不提,他师父张三丰肯定是要生气的。然而除此之外,他想不出有什么解释。
按理来说,这事情宋远桥既然知道了,也应该同尊师知会一声。只是他心中人伦与私情的天平摇摇晃晃,最终还是倒向了私情那边。若是他师父知道了要解决此事,也不知会在武当山闹出多少风波来。
他心想,师父年纪大了,这种事情就别拿去刺激他老人家了。
大概是由于下山的次数多了,他的妻子郭淑竟然离奇地又怀上了。当年郭淑生青书就生得十分艰难,以后也再没有怀孕过。宋远桥就以为自己这辈子只会有青书一个孩子,但谁曾想世事难料,在青书都快二十岁的时候,郭淑和他又要有一个孩子了。
宋远桥半是欣喜半是忧心。他见着郭淑也和他有一样的情绪,忍不住把妻子搂到怀里,叹气道:“别怕。要不我去写信给……白师妹。唉……麻烦她帮我们问问胡姑娘那边方不方便过来一趟……”
郭淑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她吗?”
宋远桥一怔。他回忆了一遍,想到自己应该从来没把师弟们的事情告诉郭淑,才道:“没有的事,你多心了。”郭淑白了他一眼,道:“什么多心少心,我看你是咸吃萝卜淡操心。我身体好着呢,一点事都没有。”
妻子嘴上这么说,宋远桥却也还是放不下心来。刚好山上那些事情他也不想多管了,便主动和师父请了假,下山陪夫人养胎。张三丰自无不允,还捋着胡子调侃自己的徒弟:“你年龄也不小了,没想到子女缘却还未尽。”
宋远桥老脸一红,低头道:“……弟子恋家,让师父笑话了。”
张三丰呵呵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老蚌生珠不为迟[1]。若是能给武当添一明珠,就再好不过了。”顿了顿又道:“你夫人年纪也不小了,要不提前请个好点的大夫来。武当银钱你看着用便是。”
宋远桥心想自己也没有那么“秉公执法”,忙道:“这是自然。阿淑这一胎,我心里也是实在担心。”
张三丰知道了,武当其他人自然不可能不知道,武当的人都知道了,那其他门派的人也都知道这件事情了。宋远桥混迹江湖也有快三十年,不少人都送来了贺礼,他嘱咐弟子一应回绝,下了山后闭门谢客。
宋远桥下山的时候正好碰上上山的莫声谷。一见着他,莫声谷便迎了上来,喜道:“大哥,我听山下的人说……”
被小了自己二十多岁的师弟说到这种事情,宋远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咳两声,打断道:“是的,你嫂子又有了。我和师父说过了,他老人家允我下山。你也长大了,这段日子,你和你其他几个师兄多替我担待些。”
莫声谷笑道:“这还用说。”他左右四顾,期期艾艾道:“大师哥……我,我能去看看嫂子吗?”
他与宋青书年纪相仿,上山时年龄也是最小的。如果说宋远桥和俞莲舟是弥补了他缺失的那份父爱,那郭淑就可以算是他的母亲了。她是个瘦弱的女子,却有着堪称旺盛的母爱,养大了两个小子。
宋远桥知他心底孺慕之情,叹了口气道:“自然,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你嫂子吧。”顿了顿,又道:“阿淑也很想你。青书回来一趟,见他娘张口闭口喊你,上次还生气了呢。”
莫声谷听得心里又喜又愧,低头道:“是我不好,好久没去看大嫂了。”
二人一进屋,郭淑就看到了。莫声谷如今生得人高马大,体格壮硕,看见她时脸上的笑却还是和当年一样憨厚。郭淑看得心底一软,拉着莫声谷进屋,又吩咐宋远桥道:“快去倒杯茶来。”
宋远桥一噎,无可奈何地去找茶具,有一种失宠的苍凉感。莫声谷赶忙拦道:“怎么好麻烦大哥,是我打扰大哥,硬要跟着他来看嫂子的。我早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了,大嫂你也千万别和我客气。”郭淑按住他道:“你大哥如今下了山,每日懒洋洋的,你让他多动动。”又嘱咐宋远桥道,“拿上次你说的那个好茶……哦对了,马姑娘之前送了酒过来,你也拿出来给声谷尝尝。”
两个男人身怀绝世武功,却被一个面馆老板娘支使来支使去。
待宋远桥收拾的时候,郭淑上下打量了莫声谷一圈,忍不住感慨道:“你好像又长大了。”莫声谷道:“大嫂,我早就是个大人了,不会再长大了。”郭淑想了想,笑道:“也是。你也都二十多的人了,青书也大了。是我和你大哥老了。”
莫声谷正要反驳,只见郭淑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肚皮上,笑着问道:“声谷喜欢侄子还是侄女?”
这是莫声谷第一次如此近地目睹女人怀孕。他把手掌放上去,一开始什么也没摸到,正当他准备拿开手的时候,里头不知道是女孩还是男孩,竟然踢了他一下。莫声谷被吓了一跳,整个人都抖了一下。郭淑看见他满脸惊恐,调笑道:“还说是大人了呢,以后你夫人怀了孩子,你是不是要吓得不敢回家了?”
莫声谷的脸刷的一下就红了。他支支吾吾道:“她……她,她不生孩子……嗯不对,是我,我不能生孩子。”
郭淑听到这话,眼睛一亮,问道:“怎么?声谷可是有——”她话未说完,被回来的宋远桥打断道:“阿淑,你看看是不是这个茶?”郭淑的话被打断,凑过去道:“怎么是这个!你上次拿回来的分明不是这个颜色。”宋远桥手绕过她,从背后狠狠掐了莫声谷一下,一边辩解道:“这清明茶就是这样的,过了段日子就失了颜色。你一会儿尝尝,就知道味道对不对了。”
被大师哥一掐,莫声谷嘴巴就严了。而后不论郭淑怎么打听,他都闭口不提此事。郭淑只好道:“你还年轻,多等几年也是无妨。我也是老大不小了才遇到你大哥的。”又批评宋远桥:“你这个做师兄的,怎么也不关心关心你师弟!”
宋远桥心里委屈。
他关心了,但这几个师弟可没一个省油的灯。
从炕桌聊到饭桌,郭淑也没忘了莫声谷的事情。她殷殷嘱咐道:“有时间你一定带她来见见我。”她没说是带谁,但莫声谷却是心领神会,应和道:“一定的。她再过段日子也该来武当……唔!”
宋远桥在桌底下猛踩了他一脚。
郭淑白了宋远桥一眼,又给莫声谷夹了一筷子韭菜,安抚道:“到时候大嫂一定给你和那姑娘做一桌子好菜。”顿了顿,又道,“我当时和你大哥结婚也没带什么嫁妆,和我娘一起绣了身喜服。她若是不嫌弃,你也拿给她吧。”
莫声谷愣了下,笑道:“怎么会嫌弃呢,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屋子里宋远桥是管不了莫声谷。他刚笑吟吟地把莫声谷送到门外,见夫人回房,温和的面色骤然一冷,呵斥道:“你老老实实不说话也就罢了!你今天当着你嫂子说的都是什么胡话!”
阿淑现在有孕,他担心她受不得那么大刺激。
莫声谷如今长大了,翅膀也硬了。他望着屋子里点亮的灯火,说道:“大哥你未免太小瞧大嫂,也太小瞧我了。大嫂带我如亲子,我侍大嫂如生母,我的心思对她而言怎么会是胡话呢?”
一阵马蹄声遥遥传来。二人往那声音来处望去,隐约可见一人骑马而来。
莫声谷眼神一亮。他转过头看向宋远桥,暮色竟丝毫不挡不住他脸上的笑意:“大师兄,我看接我的人来了。”说罢,轻巧一跃,翻身上马。马儿踏出几步,他又回头对宋远桥道:“帮我和大嫂道声谢,就说你们两那喜袍,请她一定给我留着!”
宋远桥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子,只能恶狠狠道:“你小子给我等着!我们骑驴看账本——”
莫声谷双腿一夹,马儿小跑起来。
一笑一怒,两道声音同时回响在夕阳之下。
“走着瞧吧。”
后面几个月,几个师弟陆续都来看宋远桥和郭淑了。他们带了不少礼物,其中金银珠宝甚少,唯有几个银子打的项圈、长命锁、镯子等。剩下的都是婴儿日用的实在物什,偶尔竟然还夹杂着给郭淑本人的礼物。郭淑和宋远桥夸道:“你那几个师弟真是越来越贴心了。我记得青书刚出生的时候,他们买的都是给青书的礼物。现在年纪大了,竟然也知道该给孕妇送礼物了。我看背后是有高人指点。”
宋远桥捋胡子的手一顿,岔开话题道:“哦,五弟妹也是生过孩子的,考虑肯定要周全一些。”
每逢师弟们和郭淑聊天,他总是听得心惊胆战,深怕这几个师弟也和莫声谷一样口无遮拦,吓到阿淑。好在师弟们大概是私下说好了,便是连殷梨亭也都闭口不言有关白鹤鸣的事情。这让宋远桥多少松了口气。
但宋远桥也知道,郭淑把莫声谷的话放在了心上。她竟然把之前他们俩成亲的喜袍都给翻出来了。那日早上,他看着两件暗红色的衣袍在院子里挂着,一时还有些恍惚。
原来他和阿淑成亲已经过去了那么久。
宋远桥凑上前去看,只见盖头上绣的鸳鸯已经发乌了,眼眶忽然发酸。人生最多不过百年,如今二人都年近五十了。他是习武之人,虽比不得师父高寿,但活个八十岁总是可以的。阿淑不通武艺,又给自己生了两个孩子,怕是以后会比自己先走一步。
他心中想到鸳鸯失伴之苦,不知不觉间落下泪来,忙拿袖子去擦。只听阿淑从身后走近,感慨道:“当时绣这衣服绣的我和我娘手都要坏了。我先绣了自己的,后来绣你的衣服实在绣不动了,就胡乱勾了几条边……”
宋远桥怕自己开口声音哽咽吓到妻子,便不说话。郭淑继续说道:“好在你是个大傻瓜,一点也看不出来。”他哑着嗓子也忍不住反驳道:“你这是什么话?”说着又笑了,微顿道:“我不是大傻瓜,我是个大瞎子。”
这么明显的区别对待,如今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了。但他当年确实一点也没看出来。
那时的他满眼都是阿淑,哪里顾得上自己的衣服呢?
想到郭淑以后要把这衣服送给莫声谷……还有白鹤鸣,宋远桥心里还是不得劲。好吧,就算不提白鹤鸣,光是送给莫声谷,他心里都有点舍不得。眼下夫妻秘话,无人知晓,他对阿淑道:“这么好的衣服,干甚么送给七弟?”郭淑奇道:“眼下虽然绣线坏了,我拆了重绣便是。不给小七,放在箱子底下也是浪费了。”
宋远桥转过身抱住她,低声道:“我不舍得。那可是我们结婚时的衣服,是你第一次给我做衣服……给那小子真是糟蹋了。”郭淑被他抱着恳求,心也软了,道:“那就留下吧。”想了想,又道:“答应了小七的事不好再改。我再给他裁一套,描点纹路,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来吧。”宋远桥还是不允,道:“你怀着孩子,先别费心七弟的事情了。况且你不知道他们身量尺寸,做出来的不合适怎么办?”
郭淑斜了他一眼,说道:“我看白姑娘与我年轻时身量差不多。更何况这是喜袍,宽点总是没问题的。”
宋远桥听了陡然一惊:“你怎么知道是白师妹?”他一问,才发觉自己这说法不对,改口道:“你怎么知道莫声谷喜欢白师妹?青书告诉你的?”
敢和他娘说这种事,他非得把这多嘴多舌、无事生非的小子屁股打烂!
郭淑见宋远桥实在惊慌。她并非有心要吓宋远桥,便缓了语气道:“你还知道青书是你儿子?青书都大半年没回家了也不见你关心一下。”
宋远桥追问道:“那不是青书,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管谁说的,他今天就去把那个师弟的屁股打烂!
郭淑同他斗嘴,旧话重提道:“你不是说自己是个大瞎子吗?我又不瞎,怎么会不知道。”宋远桥道:“你知道了你还把我们的喜袍送给七弟,你明知道——”
要是喜欢白鹤鸣的话,他七弟说不准这辈子都没机会穿这衣服了。
宋远桥言语里有未尽之处,郭淑虽然自小没机会读书,脑子却是灵光。事情说到这里,对她来说就和明面上也差不多了。她摸着那喜袍叹气道:“就算小七日后穿不上,我这个做大嫂的,难道就不能给他了吗?十个手指有长短,他们几个虽然都是你的师弟、但他是我一手带大的,我肯定最偏心他。”
宋远桥道:“你既然偏心他,那还不多劝劝他?”郭淑白了他一眼,道:“你都不劝,光让我做坏人?我才不干呢!”顿了顿,又道:“他既然喜欢人家姑娘,那喜欢就是了。人生不过百年,你便让他肆意一回又如何?”
宋远桥叹气,无可奈何道:“肆意肆意,这样总不是长久之计,何时是个头呢?”
说到此处,郭淑的目光忽然落到那两件衣服上。今日她本只是想将衣服拿出来晒晒,免得长霉而已。但今天阳光太好了,日头太大难免晒得衣服褪色,她便想先把衣服收了,挂在阴凉处放着。
宋远桥看她目光落在衣服上,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他放缓了语气,转移话题道:“你站久了可累,坐那里歇歇,我来收吧。”郭淑坐了下来,嘴上却道:“我都坐了一天,骨头都要酥了。”
宋远桥去收那喜服。
多年后再看他才发觉原来这布料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样鲜亮,绣样也很平常,甚至称得上是拙劣了。但他会永远记得那一天。那时候师父坐在上首,阿淑的母亲也还在世,师弟们簇拥着他,嘻嘻哈哈地把他往前推。大概是等得久了,阿淑掀起盖头抱怨道:“你怎么才来?”
那双眼睛亮闪闪的,上下的睫毛扑棱扑棱,好像两把小扇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