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莲舟话一出口,又觉得这话好似和自己昨晚想的不一样,好像意思又偏了了几分。他心想白鹤鸣应当不会误会,却忍不住还是把目光移了几寸,在那张充满这少女青春气息的脸上多看了一会儿。只见白鹤鸣脸上表情并无异常,还向他解释道:“我昨夜睡不着,又怕吵醒冬梅,所以出来练剑,却没想到领悟了新的感觉。”
白鹤鸣一夜顿悟,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算是自创了一套剑法出来,兴致勃勃地和俞莲舟分享道:“我第一次试着慢慢使峨眉的基础剑法,没想到慢剑却比快剑还难,我想要维持住绵绵剑意,便一直在尝试修改剑法之间的顺序,但如何修改都还是有几招之间有不通畅的地方。我想到年初时候和俞三侠在江上遇到紫衫龙王那次……”
她兴奋不已,正打算和俞莲舟演示几个自己改动的地方,便被俞莲舟打断道:“你以后若是再有同样情况,可万万不得自己一人摸索。其一是你昨夜已经潜心于剑意之中,万一我是歹人来暗算你,那你如何能挡?其二,灭绝师太没有教过你们,心法是不能乱改的吗?”
武当和峨眉心法皆出自九阳,因而俞莲舟知道此等心法若是运转不当,极有可能伤及自身。
他认真叮嘱道:“峨眉心法当与武当心法类似,其功力流转速度,时辰都有要求,你昨夜练慢剑之时,其实已经放满了真气流转的速度,稍有不慎,轻则功力衰减,重则武功全失。”
他故意把后果说的严重些,好让白鹤鸣以后别这么胆大妄为,在这种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就敢自己参悟功夫,还无心中尝试了峨眉心法的不同流转方法。但说完后,他便也不由得心想:“若是鹤鸣她不是这么胆大妄为的性子,恐怕也不能在这等年纪就能自创一门新剑法。”
武林人士练习武功都是各有各的秘法,原本是最忌别人偷看。因此俞莲舟明明自白鹤鸣一起身就听到了动静,却没有第一时间出门。白鹤鸣虽然绝对不会在意别人观摩峨眉剑法,俞莲舟知道这点。但峨眉剑法其实不算少见,再加上他君子端方,恪守武林规矩,在房间里端坐着。
然而没过多久,俞莲舟就发现那剑气似与白鹤鸣平时所使的有异,这才开了窗一跃而下。见白鹤鸣已经沉醉其中,他就干脆打了个坐,一边练功一边帮她掠阵。
白鹤鸣正在兴头上,被他浇了一盆冷水也不生气,反而说道:“不会的。我师父说过,只要心思正,练武之人是不会走火入魔的。当年张真人和你不是也是这么和我说吗?”
那年她刚见识武功,好奇不已,整天就缠着俞莲舟问东问西。张三丰见白鹤鸣心性纯真,又觉得难得有不怕自己这二徒弟的小孩,便故意把这种难题丢给俞莲舟。白鹤鸣作为一个初次见到武功的现代人,再加上看了不少武侠剧,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想问,其中自然也包括“练功真的会让人走火入魔吗”这种经典问题。
当时俞莲舟给她的回答是:“只要心无杂念,最多就是功法运转失败,绝对到不了走火入魔的程度。”
俞莲舟懒得和白鹤鸣磨嘴皮子。他十几年前就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白鹤鸣想,没人能在白鹤鸣的歪理下全身而退。因而只白她一眼道:“万一有歹人,你可如何是好?”
况且这种稀奇古怪问题的回答记得清楚,之前自己和她的事情却说记不得,真是怪哉!
白鹤鸣也知道俞莲舟为自己好,摆摆手道:“下次,下次一定。”她谈兴正浓,又接着刚刚的话题,双手一边比划一边说道:“——昨夜正堂被带走,我一直睡不着,想着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做,使剑的时候心里又想的是江上细雨如丝,绵绵不断的感觉,便把剑意融入进去……”
顿悟这事,就有如哑子吃黄连,若旁人想知此味,还需得自己品尝。然而俞莲舟不久前恰好也将武当的一门武功虎爪手增了十二招新招,改为威力更高的虎爪绝户手,因此也尚能理解白鹤鸣言语中所提到的感觉。
昨夜俞莲舟其实已经见识了白鹤鸣改过的这套剑法,便知她改出来的剑招和白猿二十四式相比,并不会更为复杂,甚至也未必会威力更大。但这剑法却比此前的峨眉剑法要更适合女子参悟。且剑招由快至慢,她如此一改,恰好应和了白猿剑法“变化万端,神妙不测”的特点。白鹤鸣既是自水势与愁思中参悟此剑,那相比在雨中和忧愁焦虑之时,此剑的威力亦有可能会增强。
说到底,白鹤鸣年纪轻轻便能自创剑法,往后成就不可估量。
俞莲舟如是想着,认真听着白鹤鸣将自己昨夜心路历程一一道来,还顺着陪她练了几招,自己竟然也有了些感悟,忍不住就和白鹤鸣开始见招拆招。
直到鸡鸣声起,马冬梅醒了喊他们吃早饭,白俞二人才总算是收了招。
白鹤鸣练了一夜,此刻已是腹中如鼓,饥肠辘辘,一听到马冬梅的声音便干脆地收了手,打算进屋吃饭。俞莲舟脑子里还存着刚刚的剑势,见着白鹤鸣的背影忽然想起一事,叫住她道:“你既新创了一套剑法,何不现在取个名字?”
如他所料,白鹤鸣果然没有这个意识。她自认为只是改进了白猿剑法,也未必算得一门新功夫。不过既然俞莲舟这么一说,她便也开始畅想起来:“既然是出自白猿剑法,又是和紫衫龙王那场打斗有关,不如叫……叫……”
白鹤鸣的天赋全都在习武上,一点没分给起名,支支吾吾半天起了几个都觉得不满意,便想要放弃,对俞莲舟道:“左右也不是完全自创的,不起名字也没关系吧?”
俞莲舟天生就是一副事情必须要做完的性子,听得白鹤鸣这话眉头一皱,道:“无名则不立,名不正而言不顺。”随即他又想起孙正堂和马冬梅这两个名字,知道她也是确实没法子,便道:“我帮你想想吧。”
他想到自己的虎爪绝户手也是脱胎于武当虎爪手,师父为了提醒他们此功威力高强,不得擅用,故而赐名“虎爪绝户手”。白鹤鸣自创的新剑法或许也可以如此起名。
俞莲舟沉吟片刻道:“既然是脱胎于白猿剑法,剑招又似细雨绵绵不断,不如就叫细雨愁猿剑好了。”他起完之后自觉这名字远逊于师父给自己创的招数起的名字,刚想说不好,没料白鹤鸣满心是热腾腾的早饭,故而立刻点头如捣蒜,连连道:“就叫这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