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突然说要转院,对外理由是姜舒需要更安静的环境进行调整休养。
别人不知道,但是姜舒明白,公安的调查应该已经结束,被移出嫌疑人名单的他可以不用再继续留在这个被数不清的镜头狗仔所虎视眈眈的地方了。
离开医院的时间是下午三点,负责为他办理转院手续的是他的经纪人,柳思南。
因为担心路途颠簸,刚做完手术没多久的姜舒还特意给脖子戴上了支撑器。
一切准备就绪后,姜舒坐上轮椅被送下了电梯。
其实姜舒的腿真没什么问题,只不过脖子架着东西,如果自己走,难免走得慢些。但是跟蜗牛比,大概还是能略胜一筹的。
可惜公司讲究速战速决,直接把轮椅借来送他离开千里之外。
姜舒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在电梯间戴上了口罩,生怕等下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会冒出一只镜头对准自己难看的模样拍拍拍。
公司的车停在后门,司机看到人来了,赶紧从车上下来帮忙开后车门。
万琥花追着赶了过来,手里晃着姜舒的手机:“兰舒,你朋友的电话。”
她要把姜舒留在病房里的东西再收拾一下,坐盛佘的车一起过去,姜舒的脖子不适宜看手机,索性一起留在病房让他们帮自己带着,以免落在了公司的车上。
姜舒还是不方便开口在这空旷的地方讲话,他的声音穿透力羸弱,又带着口罩,说起话估计他妈连口型都看不见。
他伸手,把手机接过来看了一眼微信备注。
是赵鸿蒙。
“你在哪儿呢?”
来电人单刀直入,关心没有,紧张更不存在,问话的语气好像手机从来没有授权过app弹窗一样。
不过姜舒也不觉得别人必须要为他不幸的遭遇去说点什么去做些什么,那样反而会使他的大脑不受控制地反复温习自己刻意想要逃避忽视的痛苦的回忆。
“我要上车了,下午再聊吧。”
他速速打断,抬手想要把手机还给一旁等候的万琥花。以他的状态很难通过电子的传播媒介说清楚每一句话,司机还在车旁边挨着门罚站,虽说天上没太阳,但是闷热的空气足以让暴露在室外的人后背上凝结一层又一层的水分。
原本一起站在他面前的柳思南似乎觉得他逗留的时间实在太长,先一步弯腰坐进车里,感知了一下车内温度后,冲着门外的司机喊了一声等下把温度调高一点。
“一路顺风。”
与此同时,躲在听筒内屏气凝神的赵鸿蒙也识相地发表了告别感言。
“嗯。”
姜舒把手机塞回万琥花手中,努力在支撑架中动了一下脖子,抬起一点点下巴对她说再见:“妈你先上去吧,这太热了。”
撤离时的眼睛在她那根悬坠半空的手机链条上不可控制地停留了片刻,一丝迟到的悲伤悄然而至。
他和链条的赠与者,又恢复到了收到链条时的关系。
车内的柳纪轻咳一声,提醒他不要延误时间,站岗的司机贴心地走到轮椅后方把他推到车门前。
姜舒点头致谢,坚持自己从轮椅上站起来然后爬进车厢里。
这套动作称不上行云流水,更跟赏心悦目四个字没半毛钱关系。
迫于脖子上的固定的仪器,本来就手臂带伤的姜舒行动更加不便,扑腾好久才挪到驾驶座的正后方坐好。
此情此景,身心俱疲的姜舒开始怀念起盛佘的好来。
要是那个处处为自己着想,事无巨细照顾自己的盛佘在这里,能省多少牛力气啊。
现在他的高配机器猫不在,干什么都左支右绌的。
司机又帮他把轮椅放进了后备箱,坐上车后第一件事就是把空调的温度调高。
哪怕这种时候,柳纪还是记得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免令姜舒感受到一丝独立于工作交情之外的情谊温暖。
他垂下眼睛稍稍瞥了一眼自己右腿边颜色老气的深蓝色牛津布的公文包,心道柳纪心情肯定不美妙,拿的包竟然是公司标配。
他见过柳纪太多漂亮包包,一套裙子有一款包搭配,是恒升出了名的精致丽人。
事到如今,被自己拖累的妆不化裙子不穿,越想越觉得抱歉了。
阴谋论的好事者拿不出姜舒杀人的直接证据,警方进行初步调查后仍然无疾而终,姜舒不存在必须杀人的原因,唐师师身上虽然留有打斗的痕迹,但是他前额上的致命伤明显不是人为造成的。
拥有摩托艇驾驶执照的是唐师师,死后尸体上保留了救生衣的人还是唐师师,虽不能排除姜舒是否存在故意隐瞒驾驶能力和事后拆除救生衣的可能性,但是这绝对不能当作推断姜舒有罪的论证。
说出来就会被舆论定罪为造谣死者的真相,因为没有证据而不能当作真相和盘托出。
姜舒很难藏一个秘密这么久,哪怕是自己的妈妈和盛佘他都没有说过。
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皮艇肯定不是唐师师放在那里的,所以唐师师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不一定只有他本人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