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国兴迟疑道:“我怎么听着有点迷糊,这两家说亲讲究的是门当户对,县里副厂长的儿子会看上我们家霜霜?”
不是他看低自己的女儿,而是深知自家和肖家的差距,这么好的条件,不在城里找媳妇,反而是托人在乡下寻摸,感觉叫人不是很放心。
他就这么一个女儿,稀里糊涂嫁出去了,将来在婆家受了欺负,他一个老农民,无权无势,想去帮女儿找回公道,都不知道人家副厂的家门在哪里。
比起丈夫的冷静,何红娟很心动,她做梦都希望女儿能嫁到城里,不用留在农村过苦日子,听到丈夫贬低女儿,女儿还没说话,她反倒先不乐意了。
“你没仔细听二姐他们说吗?人家就要长得漂亮的,性格好的,我们家霜霜哪里差了,这十里八乡哪个见到我女儿不说漂亮。”
她转向黎秀红,着急问:“那副厂长的小儿子多大了?”
这个问题还真问到了点上。
黎秀红眼神飘忽:“二十九。”
“二十九!?这怎么能行!”
过于震惊,何红娟一时间没能控制住拔高的嗓音,眼睛瞪大,一副见了鬼难以置信的样子,声线紧绷:“结过婚没有?”
在农村除非家里穷得叮当响,实在没钱娶媳妇只能打光棍,以肖家这样的条件,拖到快三十了还不结婚明显不正常,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黎秀红赶紧解释:“人几年前结过一次婚,后来媳妇难产走了,孩子也没留下,霜霜嫁过去不用做后娘,就跟没结过婚一个样。”
“弟妹你也别太较真了,是,我知道霜霜样样都好,可是她是乡下户口,城里人最忌讳这个,人肖文韬如果不是二婚,哪能轮得到霜霜,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饶是何红娟脾气好,这会儿也生气了,生硬道:“不行,我女儿不能嫁给二婚头的。”
年纪大点倒还行,结过婚死过老婆这一点在她这里没办法通过,反正她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
黎秀红也恼了,觉得娘家人个个都是死脑筋,怎么说都说不通,这桩亲事本来你好我好大家好,偏偏他们就是死活不肯点头。
“弟妹你怎么就想不明白呢,前头那位没留下孩子,霜霜嫁过去不用帮人养孩子,这跟头婚没什么区别。”
“人家可是纺织厂副厂长的儿子,多少年轻姑娘挤破脑袋想嫁进他们家,也就是我家那个在纺织厂上班提前得到了风声,想着霜霜年纪也到了,也该找个好人家嫁了,你们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趁大家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把亲事定了,免得中途出幺蛾子。”
就人家这条件,还介意什么头婚二婚,弟妹就是头发长见识短,这样的好女婿不上赶着定下来,还在这儿嫌三嫌四,也不怕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到头来啥都没。
黎国兴脸色难看:“不嫁。”
都是些什么人呐,口口声声说为了侄女好,却介绍个二婚头的给他宝贝闺女,当他这个当爹的死的吗?
如果不是念着大家都是亲戚,他还真想捡起门后面的扫帚把人赶出去,看着就来气!
黎霜霜躲在门口偷听,默默对着她爹竖起大拇指,这话说的霸气。
黎金阳看到姐姐那鬼鬼祟祟,凑过来,也要偷听大人们谈话。
黎霜霜示意小弟不要出声,偷听小分队正式行动。
张荷花淡淡看了眼二女儿:“你弟说得对,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家里的宝贝蛋,我们家就是普通乡下人家,攀不上纺织厂副厂长,今日这事就当你没说过,我们也没听过,没什么事你们家去。”
二女婿描绘的将来很美好,她老人家难免心动,但也只是一下,先不说儿子拒绝了,就大孙女那里估计也不好搞。
还是算了,乡下人家就该踏踏实实,不想那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黎霜霜努力忍笑,长这么大,第一次听到奶奶叫她宝贝蛋,蛮搞笑的。
黎金阳捂着嘴笑话姐姐,怪声怪气:“宝贝蛋。”
黎霜霜掐着他的脸:“你也是宝贝蛋。”
黎金阳一时激动,没控制住嗓门:“不准捏我脸!”
堂屋里的人停住说话,转头看过来。
黎霜霜淡定自若地走出来,金色的阳光散落在她身后,映照着她那张分外精致的脸蛋,唇红齿白,皮肤白皙,微翘的睫毛落下一片小阴影,一双杏眼大而明亮。
二姑丈很激动,双手紧握,心里只一个念头,媳妇娘家的这个侄女还真是漂亮,这一身的气质不像是在农村长大的女孩子,下一秒就是狂喜,这样美貌,哪个男人不爱。
黎霜霜漫不经心地掀了掀眼皮,语气冷淡:“我的亲事就不劳二位费心了,我有爹娘,还有爷爷奶奶,他们自会为我做主。”
故意停顿了一秒,她似笑非笑地说:“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二姑丈在纺织厂做了十年临时工,这么长时间都没能转正,是不是运气不好?”
“这次回来我看二姑妈丈挺开心的,是找到转正的门路了?”
聪明人说话不需说全,懂的人自然懂。
二姑丈忍气功夫不到家,脸色微变,勉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意:“你这孩子真会说笑,我要是有这本事,早转正了。”
张荷花脸色很难看,她刚刚就在纳闷,明明二女儿家还有一个女儿,和孙女差不多大的年纪,按理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的好事第一个想到肯定是自家人。
舍不得自己的女儿,就来祸害她的大孙女,算计亲侄女,还真嫁出去的女儿,如同泼出去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