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号肖玲,3号诊室。”
等了一个上午,终于轮到她了,肖玲弓着腰慢慢地移进妇科诊室,额头冷汗直冒,被汗水沾湿的额前长发紧紧贴着脸颊,冰冷的手用力压着肚子,试图借着压力减轻肚痛。
有气无力地说:“医生,我肚子疼,能不能给我开些止痛药。”
头发花白的妇科医生接过挂号单,看了一眼电脑:肖玲,女,23岁。
把眼镜往上抬了抬定定地看向患者,脸色发青,嘴唇泛白,捂着肚子的手背青筋凸显,双手细微发抖,似乎在强忍着剧痛。
“你痛经。”妇科医生肯定地下结论。
“嗯。”肚痛如钝刀割肉般一下一下的拉扯着肚里神经,痛到肖玲无力多说一个字。
检查过后,妇科医生面露惋惜:“姑娘你的宫寒很严重啊。”
肖玲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即便医生不说,她也猜到,毕竟每个月来大姨妈都让她要死要活,几乎去掉半条命,如果这都没问题那才见鬼。
“医生我这个病有没有办法治好?”
医生沉思半秒,才开口:“不好治,你这病情太严重了,我目前只能试着开点调理的药给你。”
肖玲心有不甘地问:“您的意思是……我的病治不好?”
“……你的病确实很棘手。”医生面无表情地说,这种病她看得实在太多了,但是像这个姑娘这么严重的确实罕见,她犹豫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你这个病大概会影响你以后生育。”
即使来时已经做了思想准备,但是现在亲耳听到医生说她的病根治不了,不仅治不好,而且还会影响到她的生育,肖玲的心还是狠狠地沉了下去。
医生再次开口:“我给你开点调理的药。”
“不用,开点止痛药就行。”说完,肖玲面无表情,机械地站了起来。
到药房取了止痛药,肖玲就立马从背包侧袋取出一个表面掉了一块漆的水杯,就着水将药服下。
恍恍惚惚间,来到出租屋附近的公园。
公园里人不多,她随意坐在了一张长条排椅上。
脸上波澜不惊,内心却似被巨浪拍打。
天空阴沉沉、灰蒙蒙。
周围一切都被笼罩在沉闷的气息中,让人透不过气。
天气像极了她六岁那天……
那天她在自家门前跳绳,也是这样的天空,这样的天气,大风吹的她东倒西歪,绳子也跳不成。
她索性一扔绳子,托着下巴,坐在门坎上,遥望着爸爸工作的那座矿山。
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声巨响,山崩地裂。
村子里很多人神情惊恐的往矿山方向跑去。
然后,她就再也没见过爸爸了。
她的爸爸因煤矿坍塌,没有跑出去来,被埋在了里面,死了。
爸爸的头七还没过完,妈妈就卷着所有的赔款,跑了。
土坯房里就剩下她一个人,她哭了很久,很久,久到她确定妈妈真的不会回来找她,她真的被抛弃了,才抬手重重地抹干眼泪。
同时也学到了一个道理:哭,一点用都没有。
从此,她丧失了哭的能力。
村里人可怜她小小年纪没爹没娘,村民善良,见不得这么小的娃娃饿死,就商量一起养这个小孩。
就这样她每天都去不同的村民家里吃饭,可以说她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像杂草一样顽强的活着。
小时候不懂事,看到别的小孩有爸爸妈妈抱,她也渴望爸爸妈妈抱。
长大后,她明白,她是个没有人爱的小孩,她和她们不一样。
别的小孩可以在父母怀里撒娇,她不行。
别的小孩考试考差了会被父母打,她没有。
大概越孤单,就越渴望亲情。
上大学时,室友们会畅想未来的另一半,而她从来不曾幻想过未来的另一半,却无数次想象过未来的小孩。
是的,她内心一直渴望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她想她会是一个很好的妈妈,会给她全部的爱。
可是现在这个愿望大概也实现不了了……
她低着头,手不停地拨弄着挂在背包上的草编小狗,颜色泛黄,小狗的身体都泛起了细毛,一看就是旧物件。
旁边两个二、三岁的小孩被她手里的小狗吸引了过来,他们跑到她身边,奶声奶气地问:“姐姐,我能摸摸它吗?”
肖玲看着小孩,点了点头。
两个小朋友小心翼翼地摸着小狗,头碰着头,蹲在一起嘀嘀咕咕。
两个胖胖的煤气罐罐,真的很可爱。
她看了看四周,从长条椅后的草丛里拽了一把狗尾巴草,手指翻飞。
过了一会儿,小朋友的妈妈找了过来,喊小孩回家,两个小朋友还眼巴巴盯着小狗,一脸的不舍,任妈妈怎么劝都不为所动。
泛黄的草编小狗很可爱,他们还想摸摸它。
在大人和小孩陷入僵持的时候,肖玲抬起手,在他们眼前,缓缓摊开了手掌。
哇!两只小小的,绿色小狗。
刚刚还对泛黄的草编小狗恋恋不舍,这一刻却目不转睛对着绿色小狗猛瞧,嘴里嚷着:“姐姐,姐姐,能不能给我们摸摸?”
肖玲眼神温柔地看着他们,轻轻说:“送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