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想吐,实在难忍,沈苌楚低声呵斥,雪霰横劈,打散所有幻影。破碎幻影化作丝丝缕缕的金线,凝结成一白衣白发之人,飘在沈苌楚面前。
竟是于至岑。
于至岑开口,声音空濛:“原初魔气为祸人间,待深渊打开之日,吞吃天地,你真忍心看到末灵时代到来,生灵涂炭么?”
沈苌楚身形一滞,慢了半拍,被从天而降的一道雷击中右肩,麻了半个身体。
魔气逸散而出,道境破溃更甚,灵府内,灵气与魔气交融,竟让沈苌楚生出昏沉之感觉。
经细密雷电催化,眼前出现五彩光点集簇,如繁密春花般摇曳,一时间,视线之中一片晕眩。
于至岑又道:“你如此自私自利,为一人,置天下所有人生死与不顾?”
沈苌楚燥郁,朝着人影劈出两道剑气:“我……我何时说过,不顾天下人生死……”
白影避开攻势,闪至她身后,于至岑笑盈盈,覆上沈苌楚的手,抬起雪霰:“看,只要开启魔渊,死一些人,就可以换来灵力福泽天下……”
她眼前缓缓展开画卷,青玉一般剔透的苍穹,万亩良田,绿水青山,忽卷起细密落雨,同阳光并行,如碎金铺满大地,遍地生机。
“只消片刻……”于至岑声音轻缓,脸庞边缘泛起涟漪,渐渐化成肇斯行的模样,轻声在她耳边念,“师妹,听师兄的话,打开魔渊,很快就结束。”
沈苌楚偏头去,师兄眼神清亮似琉璃,眼底魅紫如粼粼潭水,笑意柔和,他攥着沈苌楚的手,作势要往地上划去。
‘肇斯行’:“都是为你好……”
沈苌楚的手腕瞬间僵住,主系统如何用力也不动。骤然,沈苌楚向后肘击,睁开束缚,一剑将纵劈,将‘肇斯行’劈成两半。
‘肇斯行’瞪大双眼,随赤红剑意融化,他面容扭曲可怖,狰狞质问:“你如何发现我不是他的!”
沈苌楚眼底充斥怒意,朝着主系统连劈数剑:“有些东西,我只教一次。”
“苌楚喜欢有话直说。”
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
沈苌楚脚下,雷阵中心处,肇斯行空洞双眸折射雷电,生出烨烨华光,仰头寻她道:“她不喜欢诓骗,更不喜欢所谓‘对她好’的自私。”
那是仅有他们所知的秘语。
幻像消融,引雷珠从中飞出,悬于肇斯行头顶,急速向上飞升,巨量灵息释放,引出云层之中翻涌的雷电。
主系统气急败坏,强行蓄雷,意图直取肇斯行性命。
沈苌楚顾忌,朝肇斯行喊道:“你来干嘛!”
“来帮你吸引主系统,”劲风吹起他的发丝,双眸满含依恋,像忠善的犬科动物,“苌楚,去吧。”
要学会说。
肇斯行扬声,朝沈苌楚道:“我还想和沈苌楚相守一千年,一万年,所以,我不想死。”
“我等你。”
同一时,雷阵之外,佘水止抽出泗水汜水,灵气御剑,停在沈苌楚身侧:“沈苌楚!快踩剑梯,去追引雷珠!”
深深望肇斯行一眼,沈苌楚果断踩上泗水。泗水化作翘板,将她弹上云霄。汜水紧随,停至沈苌楚落点处,继续将她向上送。
随后,是觞小宁的木剑:“师姐!”
她与引雷珠之间距离愈来愈近,最后一柄剑落在她脚下,是乔羽的轻皎。他将灵剑当废铁,不顾清皎抵抗,用魔气将剑身掰成近乎直角:“快。”
剑梯相送,沈苌楚风驰电掣,穿过云层,离追上引雷珠,仅差一步。此时天雷滚滚,如纵贯天地的巨树,扎入引雷珠。
沈苌楚不顾雷击,伸手去够。
就差一步,最后一步。
蓦然,足下一轻,肇斯行最后的残缺剑意化作最后一道剑梯,再将沈苌楚向上一送。
师兄是豁出去,最后一点灵气都给她了。
沈苌楚眼睛一酸,跃身引雷珠之上,咬牙举起雪霰,截住碗口粗的天雷,将天雷尽数存于道境之中。道境内天地翻转,彻底破溃,竹林,河灯,木桥尽数化作齑粉。
随道境一起,沈苌楚的五脏六腑似乎都被这道狂暴至极的天雷撕碎,疼到了极致,就再难有知觉。
业火包裹天雷,覆于雪霰之上,灵剑重若千斤。她屏住呼吸,双手握剑,举过头顶:
“去死吧,狗天道。”
一剑劈下。
*
云层之下,雷电翻涌的夜空似乎随空气一起凝固住了。众人屏息望向天际,想窥探云层之后,那个蜉蝣撼树,意图劈开天道的大魔下场如何。
陡然,高空之上传来爆破闷响,飓风洞穿云层,射出耀目光芒,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日。
众人被这巨幅能量掀翻,伏趴地上不得起身,阿冉化作巨狐,将几人护在身下,艰难眯眼抬头,望雷阵中心。
碎光如雪,自天幕洒向人间。
灵光之中,几近目盲的剑君跃身而上,相隔一世,终于接住了从高空坠落人儿。
肇斯行低头,他看不到怀中人如何,用手小心翼翼地探,直到一双温热的手,引着他的,盖在侧颈脉搏上。
沈苌楚脉搏顶着他的指尖,有力跃动。
只是她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师兄。”
“我在,我在。”
“我劈了天道,”沈苌楚气若游丝,累极了,缓缓闭上双眼,“我做到了。”
说完,她懒得再睁开双眼,只感觉,温热的水滴砸在脸上。
一滴接一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