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裘的脸白了又黑,不过瞥一眼跨入百战堂的沈苌楚,就牙关咬紧,脸颊肉都抖了起来。他哀极生怒,抱着高元基的尸体,恶狠狠地瞪着沈苌楚。
杀意波动,沈苌楚一惊,手先搭在雪霰上。待乔羽抬手拦她时,沈苌楚才注意到尸体。她睁大双眼,将话全堵了回去。
青墟峰峰主,乾华山风光无量的高长老,居然就这样死了?
谁杀的,因何而杀,又如何下手。
不敢多想,沈苌楚回神,轻轻摇头道:“已经送信通知掌门了?”
一向冷面的乔羽脸色也不大好看:“嗯。”
得了答复,沈苌楚才转头看向倒在地上的高元基。
通报她来的弟子并未告知百战堂内情形,只道高长老有请,想必二人已暂时封锁消息,于青墟峰乃至这个乾华山,是最为合适的处理方式。
放任她闹事,无法阻拦的弟子却不见师尊出面阻止,生出的疑惑定如燎原星火,快速蔓延……
此时掌门闭关,藏剑峰剑炉一事尚未有合理解答,两峰长老接连暴毙,情形危机,宗门难抵大乱!
沈苌楚思绪如飞,悄然观察二人表情,虽然仍略有慌张,但快速决断处理的方式,也不愧为两峰扛事的师兄,
她盯着高元基尸首思索:修仙之路伊始,灵力流转,便不同于凡胎,神魂便可脱离肉身。高元基修为深厚,即便身死,神魂尚存,行鬼道,入器道,留有一线生机。
如此,沈苌楚稍敛傲气:“高长老神魂可在?”
乔羽摇了摇头。
“沈苌楚……”还未等乔羽说些什么,公孙裘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她,“你个混蛋!装什么好人!”
沈苌楚轻挑眉峰,同乔羽对视一眼,再转头看公孙裘:“你怀疑我?”
“你因弟子大会与青墟峰结仇,蓄意报复!”
沈苌楚不怒反笑:“证据呢?”
公孙裘双眼怒睁,咬紧牙关。
不再与公孙裘多话,沈苌楚蹲在他面前,两指朝着高元基躯体打入一道灵力。枚红色灵丝游荡,如落入无尽深井的石头,毫无回应。
“他的神魂也不见了,”沈苌楚对上公孙裘发红的眼睛,“你觉得我有这个本事?”
公孙裘:“你!”
沈苌楚双眼直视,毫无闪躲之意,反倒将公孙裘盯得心虚,撇开眼睛。
“你有血债,我也有,来青墟峰不过想讨个公道。”沈苌楚抓住空隙,扯过公孙裘衣领,冷声道,“弟子大会发生异况,外门弟子死一人伤数人。我两个师弟至今有一人尚未醒来。”
她说着,低下头,轻喘息几下,声音几乎挤出的:“而我的师尊,此时魂飞魄散,连一具全尸也没留下,我得讨个说法。”
公孙裘瞪大眼睛,甩开沈苌楚的手:“你……你说什么,我不懂。”
沈苌楚嘴角轻撇,冷哼一声:“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公孙裘不言,手却抖得像筛糠。他慌忙抬眼,看向乔羽,却见他半垂眼眸,手却已经放在清皎上。
“好啊,”公孙裘苦笑,用力揽着高元基,“原来你们两个是来兴师问罪。”
……
沈苌楚疑惑道:“你是说,弟子大会前,高元基就透露过此次选拔内容?”
公孙裘眉头紧拧:“不过透露后山强魔所在,获得更好的法器,让李庚求得先机。”
听完,沈苌楚微滞。
外门弟子后山灭魔可得利器,几峰长老应当知晓,或许本以为在魔上附了什么蓄物的咒。可她身处后山,历经所有,知晓灭魔掉落的利器并非咒决所为,是剑炉内夫诸脊骨灰烬所化。更何况知晓详情的李庚,恰好是第一个被夫诸附身的弟子,若不是黎清逸即使搭救,恐早已被魔兽夺舍。
诸多巧合更能证实一件事:高元基知晓实情,且有意促成后山之乱,甚至不惜牺牲参与选拔的弟子。
高元基如何知晓,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而最为重要的是,谁下手下杀了他?
沈苌楚细细打量床上高元基的尸体,来人下手狠极,一招致命,鲜血浸湿前胸干涸,一片黢黑。
有些奇怪。
奇怪得令她感到恐惧。
沈苌楚伸手要触,被公孙裘用力拍开:“你要干什么!就算师尊有所隐瞒,那也是尊长!”
她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公孙裘喉头一滚,防她出手,架势都摆好了,却见沈苌楚捂着手背,径直转身。
乔羽看到沈苌楚毛茸茸的眼睫,颤得很快,手也不自觉的攥住衣角。他走近,低头关切:“怎么了?”
沈苌楚没有抬头,乔羽视线划过她的鼻尖,看到她正在用牙齿撕扯嘴唇,折磨好一阵,才开口道:“我总觉得,出血量有些奇怪。”
高元基严于律己,同青墟弟子一般,身着白衣。胸口被洞穿,渗出伤口凝结的血,却不过两指宽。
沈苌楚用微不可闻的声音道:“血没有这么少。”
她闭了闭眼。
忘不掉,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师兄坐在树下,衣服被血透湿,还在朝她笑。
“没什么,大概是我想多了吧。”沈苌楚抬手蹭一下发酸的脸颊,“掌门有回信吗?”
乔羽用力攥手,指节发出‘咔’的脆响,有些疼,尚且能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