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毅领着张春华,自襄阳出发,一路寻访探问,前往城西二十里外的隆中。
周身景致由原本的繁华喧闹到寂寥宁静。街巷房舍也渐渐变为小道密林。
炎炎夏日,碧绿的竹丛之间日光粼粼,少了几许燥热,多了一分舒适。
司马毅走在前面,路上但凡遇见人迹,无论是打柴的农夫还是附近的乡民,都要再细细问讯一番,他们的方向是否真的没错。
张春华跟在司马毅身后,饶是处于密林之中,比外间好得多,但因为一路行走,还是满身香汗、口干舌燥得紧。
司马毅也察觉到张春华的疲累,旋身将腰间坠挂的水囊递给张春华饮用、解渴。
张春华感激地接过,先是浅抿了一口,而后实在顾不得贵女的骄矜,大口吞咽起来。
司马毅哑然失笑,温声提醒她,“春华,你慢些。”
张春华半晌才放下水囊,重新盖好,递回给司马毅,一面微有窘迫,一面又忍不住好奇地问:“我们当真要去给那位隆中的卧龙先生做书童?”
不等司马毅回答,张春华接着又道:“这些时日处于襄阳城中,确实听闻那位卧龙先生并非凡品。年纪轻轻便得诸多荆襄名士看重、亲近。可他到底无权无势,又家境贫寒,且并未名声响动九州。比如我之前,就未曾耳闻。只怕他不仅不能满足你我二人温饱,还是名不副实、沽名钓誉之流。”
张春华说罢,更停了停往前的步子。
她越想越觉得,司马毅如此行径不太靠谱。
司马毅却是不以为然,见她不再走动,先是到她身后去推她往前,而后才解释:“可我就觉得那位卧龙先生既然能名满荆襄,更得城中名士嫁女,必定有过人之处。”
“指不定他日后能封侯拜相。我们如今同他处好关系,日后还能拜托他照拂一二。”司马毅则是觉得自己这番行径真是越想越靠谱。
若他真要做司马懿,那位便是他日后注定的对手。他是肯定没有历史上的司马懿那么厉害的,那么如果他真的对抗不过,现今努力同那位建立情谊,往后也好求那位在生死之际放自己一马。
司马毅越思忖,表情越轻松愉悦,张春华则是狐疑地打量他,询问:“仲达,你坚定得就好像已经见过,与他结识一般?”
“那倒是没有。”司马毅斩钉截铁地摇头回答,又道,“总之,春华,无论那位卧龙先生是人是鬼,我们总要先去看看才知晓。若他真是名不副实、沽名钓誉之流,我们大不了转头就走。可他若是有真才实学,你不也一直希望我能学着如何在乱世求生吗?”
闻言,张春华面上的不情愿这才稍稍减弱。
她继续跟着司马毅往前走,直至一处山岗面前。那山岗之下以一块长石刻着“卧龙岗”三个字。
她和司马毅都知道他们总算是走对路了。
越往那卧龙岗上去,越可见竹林青翠、环境清幽,且有潺潺的水声遥遥传来。本还残留的些许暑热顿时消减许多。
大概又走了小半个时辰,他们总算是望见一间草庐,被白练一般的流水环绕。草庐简陋但得青竹、野花、溪水作伴,竟也有几分人间仙境之韵。
司马毅顿时眉开眼笑,拉着张春华大步流星往那草庐靠近。到近前才发现那草庐之中还栽植一棵繁茂的桃树,因为是夏季,已然芳菲落尽,树上结满了青绿、小巧的桃果。
司马毅站在柴门前,回首又望张春华,带着几分期待与拘谨,说道:“我去敲门?”
张春华不太理解司马毅为何会是如此心绪,但她没有多问,只波澜不惊地颔首表示同意。
司马毅更正了正衣冠,端正身形,昂首挺胸,深吸了好大一口气,才缓缓地抬手靠近门上,接着,轻扣了两声。
张春华不知晓门内人能不能听见,饶是她站在门外、司马毅附近也觉得细微、渺茫得很。
她还是第一次见往常天不怕地不怕的司马懿小心翼翼成这样。仿佛柴门那边的卧龙先生不是一个寻常的人,而是费尽千辛万难才得以一见的神祇。
司马毅对那人竟如此重视、尊敬。
良久,门内没有任何应答之声。司马毅仓皇无措地再次望向张春华,就像得不到父母亲长重视的孩童一般。
张春华无奈,好心地提醒他,“仲达你敲门再重些、用力些。”
司马毅恍然惊觉自己先前太文雅了,于是又鼓了鼓勇气,抬起手,“啪啪”地拍了两下门。见转瞬之间仍没应答,更连续如暴风骤雨般地再次击打门扉。
张春华神色为难,又想告诉他,这次也太鲁莽了。
但是不等张春华开口,门内已经传来一个清朗、略带不悦的嗓音,回道:“什么人,何故如此大力拍门?”
“这门要是拍坏了,管修吗?”这一句是门内那人渐渐靠近门扉,碎碎念出声的。
司马毅的表情又十分歉疚起来。
张春华微微摇头,一副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