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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酒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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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她的狗又死了。

“它在哪?”阿里阿德涅提问时便已知晓答案。

身材壮实的女奴不敢直视她,头压得很低,说话带异邦口音:“殿下,已经处理干净了。和之前一样。”

半晌没有回音,女奴撩起眼皮偷瞄过去。

公主阿里阿德涅正站着走神。她身上的衣袍让人联想起水仙花的花冠,是柔和的鹅黄色;她挽成髻的发丝也与阳光照射下的栗子相近。这样一位满身温暖颜色的年轻女郎却不爱笑;尤其是那双眼睛,总让人心里发憷。

阿里阿德涅常常一眨不眨地望着远方,就和现在这样——越过宫殿廊柱、穿透眼前的人和物直直眺望出去,就好像除了海天相接的那一线之外,她瞧不见任何别的东西。

一联想到与这位公主有关的传闻,女奴就不敢再多看第二眼。

阿里阿德涅这时忽然收回视线:“我去海边散步,透口气。”

“好、好的……”女奴慌忙闪开让路,后背几乎贴到墙上,生怕会碰到公主的一根头发一片衣角。

阿里阿德涅仿佛没察觉身边人的惊恐。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在空阔的小王宫殿室内熟练地穿行,畅通无阻,一路来到面向海滩那侧的王城北门。

守卫头盔上的装饰性羽毛在海风中左右摇曳,持矛的卫兵却静穆如雕塑。这几个壮汉任由阿里阿德涅穿过石砌宫门走下坡道,没有阻拦,没有问询。

阿里阿德涅独自来到海边的高崖上。

地面浅色沙土间依稀可见石块轮廓,是某座神庙地基残存的痕迹。但神庙荒废太久,城中的老人都说不清这里曾经供奉过哪位神祇。现在这里是座小小的坟场。

阿里阿德涅转悠了一会儿,找到了有新鲜填埋痕迹的那一小块土地。她新失去的小狗就在这里。

她没有亲眼见到尸体,于是记忆里留存的还是它活着的模样和触感:

它十多天前才结束流浪生涯,没来得及长出幸福的赘肉,身体骨骼的轮廓依旧明显。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它摸起来有些扎手,短短的毛发滑过她的掌心时,总留下微微的痒。

阿里阿德涅记得最清楚的是小狗身上的热度。它很温暖,像个小火堆,她喜欢抱着它。

但它也死了,甚至没能坚持到这一轮的满月。

悬崖上的海风吹得眼睛生疼,阿里阿德涅却哭不出来。

从她记事的时候开始,猫狗兔子鸟儿,有时还有狐狸小鹿,这些病弱受伤的小动物会找上她,在她的宫室近旁徘徊不去。于是她给它们提供居所,让仆役准备食物和水,她则帮忙清洁它们的身体,亲自为它们的伤口敷上药草。

那些小家伙会很快好起来,活蹦乱跳,缠着她嬉戏。

但是之后有一天,总会有一天,它们会突然开始衰弱,几日之内状况恶化到比被她捡回去时更糟糕。

至于结局,当然总是同一个。

阿里阿德涅环顾四周,强劲的海风日复一日地吹,地面上坑洞的痕迹已经彻底夷平。她不确定自己脚下是否也埋葬着哪个可爱小生灵的骸骨。

她看着高崖下方的海面,良久一动不动,脸上缺乏表情。她静止了,海风却不消停,沾染着海洋气味的气流掀起她的披肩、灌满她的衣袍、吹开本就松散的发髻。

——来吧,来吧。

浪涛拍击崖身,在化作雪沫飞溅的瞬间,轻轻念出只有她听得见的邀请。

只需要她再向前挪动那么一丁点,热情的海风就会托起她,将她送入悬崖下广阔海潮的怀抱。

就在这时,阿里阿德涅眼前光景骤变。她看见潮水冲刷沙滩,深色的身影一动不动倒在那里;她还看到自己的双手伸出去,去触碰陌生人的肩膀。

“哈——”她抽了口气,下意识后退。

一颗小石子从她刚刚站立的地方滚落,坠落进依然喧嚣的海潮。

阿里阿德涅拢紧披肩,转身离开崖边,循着荒芜的小道朝着沙滩下行,越走越快,呼吸和脚步声杂乱,最后干脆一路小跑。

她突然停下来。

高崖俯视着一片荒凉的沙滩,近岸的礁石太多,难以通航,因而鲜有人迹。但此时此刻,潮汐反复冲刷的滩地上,多了团深色的影子。

阿里阿德涅闭眼又睁眼,人影还在那里。尚未缓和的心跳再次加速,回过神时,她已经穿过海滩,到了对方身边。

那人上半身浸在沙滩与近海交接处的浅水里,面朝下,散开的头发和衣袍纠缠在一起。

继续这么泡着会溺毙,阿里阿德涅见过水手抢救同伴,必须先让溺水者吐出吞下的水和泥沙。她甚至没仔细观察对方的形貌,便伸出双臂。

她此刻所见,和不久之前闯入她视野的幻觉一模一样。

阿里阿德涅动作只有须臾停顿,她果断抓住了这个人的肩膀,试图将他抬离水面。湿透的躯体触手冰冷,她不由一个激灵,险些松开。

她预见到的……会不会是一具尸体?

至少得先确认死活。这人的骨架明明看上去不算魁梧,却远远比阿里阿德涅预想得要沉重。揽着他肩膀的时候,她能鲜明地感受到骨骼的轮廓,假以时日……假如他还有更多日子可以活的话,他一定会变得十分高大。

阿里阿德涅花了好大力气,才终于将他翻了过来。视线落向溺水的陌生人之前,她不由屏住了呼吸,害怕会见到可怖的东西。

她随即怔住了。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雌雄莫辨的美丽脸庞。打湿的凌乱黑发无损容貌本身的魅力,只令肌肤与发色的对比愈加惊心动魄。这人的五官几乎找不出任何瑕疵,因为过于趋近完美,阿里阿德涅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恐惧。

宛若目视了不应看见的东西,唤醒了本能的畏怖。

她伸手去探鼻息,指尖不受控地打颤。

微弱却明晰的呼吸擦过她的指节。阿里阿德涅的肩膀倏地松下去,连带着卸去刚才无端涌现的惧意。

她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阿里阿德涅重新仔细端详对方。若非湿漉漉的黑色长发间隐约可见喉结轮廓,她甚至无法断言,究竟该用“他”还是“她”称呼对方。

这个年轻人应该没超过二十岁,正处在微妙又危险的蜕变阶段,介于少年的艳丽与青年的英俊之间,二者皆有,又两厢皆非。

“还有呼吸。”她喃喃,提醒自己还有事要做。

阿里阿德涅于是环住年轻人的肩膀,想继续学着水手救人:让他改换姿势面朝下,自己的膝盖抵住他的腹部,帮助他把积水吐出来。

这相当于再次给他翻身,而且还要把他的上半身拖到她的腿上,同时支撑住他身体的重量。

水手做这事简单利落,对阿里阿德涅来说却太难了。她的体魄原本就不强健,更不用说这美丽的陌生人看着纤细,却并不瘦弱。

阿里阿德涅费力地撑起年轻人的上半身,已经气喘吁吁。因此她根本无暇注意到,他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她只觉得手臂一紧,天旋地转,瞬息间她已经陷在沙砾间。

凉而有力的手指钳制住她的动作,阴影自上笼罩她。

苏醒的年轻人俯视着阿里阿德涅,颜色奇异的深紫红眼眸锁定她。他简直像一柄以戒备为鞘的利刃,只要她表露出一丝恶意,他就会毫不犹豫发动攻击。

“你是谁?”他用她的母语质问,毫无异乡人口音。

她一怔,不论那刻想到了什么,她回答得都很平静:“我是阿里阿德涅。”

对方眉心短暂地蹙起。她叫什么名字显然对他毫无意义。

阿里阿德涅维持着自己的节奏,徐徐补充:“我在海滩上发现了你,以为你溺水了,正打算救助你。”

没有回答。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刀锋般蓄势待发的攻击性并未收敛。

阿里阿德涅就不躲不闪地看回去。现在她反而不怕他了,只是在眼对眼的漫长角力中,她居然产生错觉,他可能正盘算着用视线剖开她,验证她话语的真伪。

她虽然不害怕他,但无可否认,他身上有极为可怕的地方。很难形容,那是一种不太像人类、又与兽性不完全相近的东西。

就在这时,数缕长而卷曲的黑发从年轻人的肩头滑落,帘幕般降到她身体两侧。

于是他的身躯隔绝出的逼仄空间之中,光线更暗了。鸦黑长发的末梢刮蹭过阿里阿德涅的侧颈,像要钻进衣领纠缠的水草,痒而潮湿,那感觉莫名似曾相识。

阿里阿德涅不由轻轻吸了口气,偏头躲避。

压制她的力道骤然松脱。他放开她,在沙地上坐下,并不在意上涨的潮水浸没脚踝。

“阿里阿德涅,”他念她的名字时语调有些生涩,“这里是何地?”

她也支起身,沉默了一拍才回答:“克里特。”

又是片刻无言。看起来他并不清楚克里特是哪里。

“确切说,这里是克里特的王都克诺索斯。”

他的表情依旧空白。他能说地道的克里特语,却对这两个地名全无印象。

阿里阿德涅抱着手臂站起来:“天再过一会儿就要变暗了,入夜后风会很冷。”她没多想,自然而然地问出下一句:

“我可以给你一个歇脚的地方。要跟我来吗?”

话出口她才惊觉熟悉——把小动物们捡回去之前,她总会这么征询它们的意见。但和那些小家伙们不同,眼前的人没有立刻跟她走。

他只是注视着她,像在解读她,又仿佛什么都没有想。

阿里阿德涅缓缓翘起了唇角:“你需要食物和水、松软的床铺,还有能挡住野兽和风雨的墙壁与屋檐。这些我都可以给你。”

“给我这些,你又想要什么?”他问得平静,眼神却让她再度感受到刀锋在喉般的压力。

阿里阿德涅想了想,又笑了:“别死。我只想要这个。”

02

“这里很危险?”陌生人问。

阿里阿德涅困惑地眨眨眼,立刻明白过来:对方并不知晓她身上的诅咒,弄错了她的意思,把她“不要死”的要求解读为“克诺索斯处处是致死危机”。

她不禁笑出声,而且连笑了好一会儿。

其实这个误会不滑稽,但她已经太久没和任何人交谈了,于是无聊的误会都足够把她逗乐。

年轻人就安静地仰着头看她笑,又是那副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或许根本什么都没想的表情。但因为他沐浴在晚霞中的脸孔实在美丽,即便他真的在脑袋空空地发呆,也并不显得傻气。

等笑够了,阿里阿德涅才解释道:“所有人都说克里特王国强大又繁荣,克里特王也确实经常在王宫里款待异邦的客人,所以你这样的陌生人在城里通常很安全。除非——”

她顿了顿,盯着对方深紫红色的眼瞳:“除非你是雅典人。”

黑发青年依然缺乏表情波动,他甚至没有眨眼,雅典这个名字和克里特还有克诺索斯一样,对他而言缺乏意义。

他过了片刻才问:“为什么雅典人会有麻烦?”

“许多年前克里特和雅典打过仗,现在雅典来的客人依旧不受欢迎。”

阿里阿德涅隐瞒了重要事实:每年都有十多岁的少男少女乘着挂黑帆的船从雅典来克诺索斯。他们作为祭品走上通往地下迷宫的甬道时,恐惧的哭喊声会一直传到海滩边上。

“我不是雅典人,”陌生人想了想,“我不认为自己是。”

“即便你真的是雅典人,我也不会告密。”

他惊讶地动了动眉毛,表情专注了一些,似乎在等她解释更多。

阿里阿德涅却结束了这个话题,在海风中拢紧披肩:“所以,你跟我走吗?太阳真的要沉到海里去了。”

对方于是起身。两人面对面站了片刻,目光恰好错开。她始终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

上涨的潮汐追上他们,海水再次灌进阿里阿德涅的鞋子里,她轻呼一声,往旁边跳开。年轻人对潮水没有反应,只是朝她挪动的方向也前进了半步。

她在那刻才意识到,刚才莫名其妙的沉默期间,他其实一直在等待她带路。

他真的很不爱说话,寡言到阿里阿德涅第一次在什么人面前感到,自己居然算是健谈的。她点了点头,也安静下来,一脚深一脚浅地前行,朝亮灯的方向走。

夏天还没过去,海岛在日落后的一段时间内总是蓝紫色的,从天空到白沙滩,一切都染上蓝紫色。

神秘的年轻人跟着阿里阿德涅,一言不发。他似乎很擅长在砂石上走动,足音淹没在潮声中。

从海岸到王宫的路程入夜后显得分外漫长,她好几次疑心他走丢了,每当她回头确认,总撞上同一双眼睛。无处不在的蓝紫色在他的瞳仁里闪烁,他本就罕见的眸色愈发显得奇异。

那股初见他时涌上心头的畏惧又来了。

为了对抗这没来由的怯懦,又像要证明什么,阿里阿德涅大声说:“你已经知道我的名字,可我还不知道你的。”

“随便你怎么称呼我。”这次年轻人回答得很爽快。

阿里阿德涅回头看了他片刻,开玩笑似地问:“那么我叫你小狗,你也没有意见?”

他又认真地沉默起来,她不禁怀疑他在努力回忆“小狗”是什么。而后,他终于给出答案:“我不在意。”

阿里阿德涅忽然就丧失了说话的兴致,她转身加快脚步。

手臂一紧,年轻人忽然从后拉住她。

“你要带我去哪?”他身上那股接近不谙世事的平静消失了,他的手指很用力,瞳仁缓慢地扩张,从头到脚透出初见时刻那种利刃般的戒备。

“王宫。”阿里阿德涅用下巴朝斜后方点了点。他们已经离王宫的临海边门很近,身后那条坡道的顶端燃着火盆,耸立的门柱还有更远处宫殿的轮廓在海风中忽明忽暗。

“你怀疑我是雅典人,要把我交给这里的君王处置?”

一旦犯疑心病,这人的反应倒是快极了。他可能相当熟悉背叛和欺骗的滋味。阿里阿德涅轻轻的笑声才出口就被海风吹散了:“你想多了。我住在王宫里。”

他手上的力道略缓,但仍旧没放开她:“你是谁?”

这回是她诡异地沉默数拍,而后才缺乏起伏地回答:“克里特王米诺斯……这座宫殿、这片土地的主人,他是我的父亲。”

年轻人的目光掠过她佩戴的金臂钏、还有固定肩头衣褶的饰物。他的眼睛好像什么都能够一眼看到底,包括这些金银装饰品的价值。

“公主阿里阿德涅。”他轻声念,像在自言自语。

这种郑重其事的叫法让她不自在,想要环抱住双臂。她别开脸,淡淡地要求:“叫我阿里阿德涅。”

对方配合极了:“阿里阿德涅,我需要躲藏起来,其他人不能知道我在这里。我希望你帮我,可以吗?”

阿里阿德涅讶异地看了他一会儿:“原来你可以一口气说那么多话。”

面对她的挖苦,年轻人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她轻轻叹息:“我来想办法。”

阿里阿德涅可不会承认,自己之前根本没想到带他回去可能会成为问题——她可以抱着一只小兔子小狗从守卫面前路过,不会有人多问一句,但这次不同。

她捡的毕竟是个人。

阿里阿德涅径直朝边门走去。

大理石横梁下方,左右各有一名壮年男性,都手持长矛、全副武装。发现她靠近,这两个站岗的卫兵都站得更直了一些,从胸甲外露出的手臂线条紧张地绷起。

她仿佛没注意到他们的反应,微微笑着上前问候:“晚上好,士兵们。我离开期间,宫里没什么事发生吧?”

卫兵们困惑地迟疑着,显然不明白这位基本独来独往的公主怎么突然有心情来找他们闲聊。可即便听过再多的传闻,当公主阿里阿德涅微笑着看过来,她看上去就只是个在夜风里多站一会儿也会让人心生罪恶感的美丽少女。

“没、没有异常,殿下。”一开口就差点结巴的是右手边那个士兵。

左手边的那个卫兵注意力此刻也集中在了突然靠近的公主身上,稍作迟疑后补充:“不过,侍奉波塞冬的新任大祭司今夜来访。”

阿里阿德涅没立刻答话。

两步之外火盆在强风中顽强地燃烧着,焰影跳着狂乱的舞蹈,带得她的脸容也忽暗忽明,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在阴影笼罩时黑沉沉的,在强光映照时有那么一瞬,仿佛呈现出纯粹的金色。

两名卫兵都不由自主抓紧了长矛。

她重新开口的时候,卫兵们也终于找回了呼吸。

“是吗?海神的大祭司可不算常客,但愿他不是因为港口那边出了事才进宫。”

卫兵头盔缝隙中露出的双眼默契地下压,回避与阿里阿德涅对视。仍旧是左手边的卫兵答话:“港口那边没有异常。至少我们没听说什么。”

阿里阿德涅表情不改:“那就好。但愿今晚同样平静。”

说话的同时,她的视线绕过卫兵的肩膀朝更远处看。门柱后的山岩侧旁,有一道影子贴着岩壁,在他们说话间快速绕过了柱子,站在远处哨塔上的守卫根本来不及察觉,他便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她弯了弯唇角,不再逗留,穿过大门朝更高处的宫殿方向走去。

确定守卫看不到自己了,阿里阿德涅就开始东张西望。不用她费心寻找,道边半人高的杜松在她经过时窸窸窣窣抖动,黑发的陌生人便这么从翠绿的针叶和细枝中冒了出来。

她回头确认没别人目击到这家伙冒失的行为,示意他再往绿荫更深处寻找合适的地方说话。

两人在一颗香桃木下驻足。阿里阿德涅开口就是:“你居然真的在等我。”

年轻人眉毛微蹙,念陈述句的语气更像疑问:“你让我找个地方等你过来。”

“我没想到你会乖乖照做,所以……”她略微拖长声调,不由自主带了点惊叹,“你真的不是来暗杀国王的刺客。”

“我不是。”对方认真地应答。正常情况下,她已经充分证明了自己的善意,落难的神秘旅人总该解释自己的来历和身份,可他没有,反而探究起她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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