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看这周围哪家饭店有包厢吧,”辛爽压低声音,“我……我也有很多话想和你说。”
“当然,我知道。”谁哭成这样是为了吃饭的。
白珏隐约知道辛爽想要说些什么,问些什么,有些事情,不再只是她叶舒两个人背负的秘密。
当然,这样也挺好的。
辛爽的“能够正常行动的成年人状态”只勉强维持到到达饭店,一进包厢,她的眼泪就开了闸。
“我知道你这么跟你爸不对付,肯定是有原因的,但是我想不到,我……”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呢……有没有天理啊!”
……
就好像下了一场很大的雨。
但是一场让人安心的雨。
“小珏,你现在,就一个人住吗?”
“对,住在离公司近的宾馆里,很方便。”
“现在这段时间,你就打算一直住宾馆吗?”
“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你要不搬过来跟我一起住?之前一直是叶舒在照顾你,现在……”
“不用担心,我之前又不是没有独居过,实在不行可以请个保姆来照顾我。”
“根本就不是衣食住行的事,是……”
辛爽原本想说“我怕你不开心”,但转念一想,遇到了这样的事情,怎么还能开心的起来,她能想象到,在之前那些,她们更加年轻的时光里,自己的好友,不知道一个人独自伤心崩溃过多少次。
“小珏,我……还有个问题,想问你,但是,我又不知道我能不能问这个问题。”
辛爽低下头,眼神飘忽不定,一滴泪随着她的抽噎又从眼眶里滑落。
白珏:“没事,你想问什么就问吧。”
“我就是知道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之后,突然就想到了……就想到了,你哥哥……因为他的事情也很突然嘛,就……”辛爽原本就断断续续的声音又被哭声彻底盖住,巨大的悲伤笼罩着她,这反而让坐在她对面的白珏感到无措。
因为这些事情都和辛爽没有关系,这些事情如果被说出口,最有可能的事情就是,看客的口中又多了几份谈资。
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白珏都是这么认为的,她的脑海里有很多类似“这世界上不存在真正的感同身受”的话,为了维持客观理智,她用它们催眠了自己无数次。
如果真的有人在意,如果这真的可能有什么转机……
不,不会有人真的在意。
白珏总是这么想。
但是,当她看到辛爽在为她而哭,或者,还在为她哥哥而哭的时候,
就好像,自己的悲伤,真的被分担了,真是前所未有的奇怪感觉,有那么一瞬间,白珏觉得自己也要哭了。
“你是不是想问,”白珏的声音低下去,时至今日,当她真切地想起自己的哥哥的时候,她还是没办法用正常的语气说话,“我哥哥的死和白疏木有没有关系?”
“……是。”
白珏突然有一种轻松的感觉,这世上或许有不漏风的墙,但她自己并不是,终于有一阵风穿过了她。
她轻松的仿佛灵魂飘出了身体,她在半空中轻盈地漂浮着,看着自己,说出了接下来的话。
“是,我的哥哥,是我知道的,最早的受害者。”
辛爽惊恐又悲伤地捂住自己的嘴,缓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开口:“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算很早,也不算太晚……在我十八岁生日的,之后的那一天。”
辛爽猛的抬起头,“那一天吗?天哪,你是不是要给管家过生日,为此你没有去参加严翊然组织的派对……我甚至记得,我当时打了电话给你,你很开心,很期待,我能听出来……”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拨弄她的记忆,只留下几个和命运重合的音符,“……之前和之后发生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连那个派对具体有哪些活动,我都忘的差不多了,但是那通电话,我却记得那么清楚。”
“大概是因为,那是命运改变的时刻,所以,冥冥之中,你也把它记下来了。”白珏的语气很轻松,她的表情也轻松到让人不安,她就这么轻巧地对辛爽提起了她的禁忌,“小爽,你对我的哥哥,还有什么印象吗?”
“我……当然有印象,毕竟你哥哥优秀的出名,那个时候大家都知道,你有个好哥哥,长的好看,成绩也好对你也很好,当时,高年级的学姐建了个‘最想让谁当自己的男朋友’排行榜,你哥是第一届和第二届榜首。”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听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当时还有人拜托我给我哥送情书,我直接就拒绝了。”
说完,两人都轻笑一声。
“我还记得,你哥哥也很有运动细胞的,他射箭特别厉害,在校运动会上永远是第一,好像在市里的比赛上也拿过名次,当时有人把他射箭的照片拍下来,印成了小卡……我还偷偷藏了几张,但我没有跟你说过。”
白珏微怔,而后反应过来,露出一个人们在忆起过去无比在意现在却只当云烟的事物时的,淡然微笑,“因为我会把那些东西都烧掉,因为我讨厌那些人,他们喜欢我的哥哥,而对我又有很大的敌意,他们就说‘白珏死了妈,所以白玏只好既当爹又当妈,为了这个废物妹妹,他放弃了很多很好的机会’,因为这些话,我很讨厌他们,讨厌学校的一切。”
辛爽表示赞同:“当时我真没想到他们会说这么恶毒的话,有的人,真的是天生就坏,我也讨厌他们。”
“但其实,他们说的挺对的。”
“啊?”辛爽瞬间僵住,心中警铃大作,与她仅半米之隔的白珏,突然就陷入了某种愁绪之中,气氛急转直下。
白珏的视线微微向下,但眼里空无一物。
“我也讨厌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