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问题了。”对方似乎整理好心情了。
“最后.......你刚才提到的,Cherry手里的组织‘必须要保管在组织手里不可外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他斟酌过后,认为其他情报也许还能从别的渠道调查得到,唯独这一点,如果错过了这个机会也许就很难再确认了,所以还是提了这个问题。
没想到对方轻笑了一声,说:“不好意思,我也不是十分清楚那到底是什么。不过为了不浪费你这个提问,我可以把我的猜测告诉你。那应该是Cherry的父母一直在整理记录的东西,大概是手记之类的吧。她的父母是组织里直属于BOSS的Singani和Tsipouro。特别是她的父亲Singani......抱歉,是继父,Cherry非常崇拜他。Singani似乎从上一代开始就跟BOSS有着特别的交情。根据我所掌握的情报,Singani和Tsipouro在组织里时,是负责设计研究着一些什么项目的。具体是什么项目就不清楚了,连朗姆也多次刺探过,却也无法得知呢。Cherry还在组织时也有继续进行着她父母的工作,整理补充着那些手记。说不定现在她的妹妹也还在继续补充。我猜那就是组织没有杀了她们姐妹直接抢走那东西,而是把人带入组织中的原因。组织需要有人来补充完善那些手记,而只有那一家人才能解读那些信息并让其充分发挥作用,所以她们才能一直在组织的掩护下活到现在。”
所以,这就是雨宫一直还留在组织里的原因吗?继续着父母的工作,哪怕那是她的母亲和姐姐都拼命想要逃离的地方?
“好了,问题问完了。这是特别赠送的。”
身后的人丢了一张照片到他脚边。他捡起来一看,是那天在小仓结岁家里找到的照片的原图,只是那个黑色短发女人的脸被涂黑了,而另外两个人却露出了真容。跟短发女人亲密地站在一起的金发女人,如今他能认出她来了,那是雨宫的母亲Eliza,就是组织里的Tsipouro。而坐在钢琴边女孩,应该就是Cherry吧。
对方既然有这张照片,那就说明......
“你是小仓结岁吧?”
“呵.......”他听到那人向后退了一步,接着说:“我们应该很快就会见面了,在你跟Calvados来杀我的时候。”
然后响起了有人快步走下楼梯的声音。
他没打算去追。小仓是前首相特地派来的,如果他现在追上去,那就是他不识时务了。
“不……也许小仓结岁从一开始就是FIXER的人。银座最传奇的女公关,表面上与政治界毫无干系,实际却轻易地就能接触到各类政界人物,收集情报甚至暗中操控,现在想来确实很符合FIXER的特征。”
他想起黑田管理官的推论。
看来管理官猜得没错,小仓结岁就是FIXER的人,所以前首相能给她发出指示,能通过组织得到那么多Cherry的情报。
现在她知道雨宫和自己准备要杀她,似乎还不打算躲避?是有什么对策了吗?
他拿出从刚才开始就震个不停的手机,是他刚建的”小猫观察群“在弹消息。
莉音:”安室先生!小昭这节课没来!”
彩夏:“我们给她发信息,她也没有回复!“
莉音:”好奇怪,这个老师的课都很轻松,没理由会翘课啊!“
彩夏:”也没听说是社团那边有什么需要她处理的事呢......“
看来是雨宫无端端联系不上了,他继续往下看:
莉音:“没事了.......我们找到她了。居然是在图书馆自习的时候睡着了.......囧。”
不得不说,她们真的是相当称职的眼线啊。他不由得轻笑。
他回复了一句:“不好意思,刚才在忙现在才看到,她没事就好^_^”
莉音:“怎么没事!!!你应该担心一下她因为什么事累到要在图书馆睡着!!!”似乎对他这个男朋友的回答很不满......
他就补了一句:“好、好,我试着调查一下(◎ロ◎;)”
他很快就找到了雨宫的所在。他知道每周的这一天,她放学后都会去超市买东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能人群中一眼就看到她,尽管她的身形那样瘦小总会轻易地被人群淹没,尽管她总是穿着最不起眼的衣服。在他看来,她就像是一幅黑白画中唯一的一抹鲜活的颜色。
到目前为止,雨宫过的是怎样的人生呢?
这个问题似乎有了答案,似乎又没有。
在对这世间还一无所知的时候母亲就离世了,才10岁的年纪就被带到那种肮脏的组织,从自己的姐姐那里学会了关于“人心”这种不能直视的东西的知识。然后,那个对她充满期待的姐姐又离她而去。
雨宫的身影停在斑马线前,他往后退了几步混入到等红绿灯的人群中。
从最初接触时他就知道,这个人身上始终带着与周围隔绝疏离的,独行主义者的气息,即便她一直混迹在人群之中。而且这个人似乎早已失去了与这世间的一切联系,独立存在于世间之外。就像小仓口中的Cherry一样,一直站在远离人群的地方。
但.......
他想到那天在璃宫家,因为伤害了璃宫而哭到抬不起头来的雨宫。
其实你也是希望能与这世界建立起联系的吧,希望能自然而然地融入到人群中去的吧。
即便如此希望着,但又早已失去了那种与他人毫无顾忌地接触,并顺理成章地建立起联系的能力了呢。
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几个故人的面容。自他们离开了以后,他也同样的,失去了那种能力。
在这一点上,我们真的很像呢。
“你在胡说什么呢!”
雨宫似乎与身边的男生发生了争执。怎么回事?一向努力保持低调的雨宫居然会跟人当街吵起来?
这时男生甚至举起拳头准备挥向她,而她看上去完全没有要躲避的意思。
她在干嘛!?
他忍不住就出手了。像这种程度的袭击,她完全有能力处理吧?为什么要傻站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还以为你有什么应对办法才去惹他的呢?”他说。
他意识到自己在生气,没有回头去看她的脸。
上一次对她生气,好像也是类似的状况?也是因为她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为什么总会为了这种事生气呢?
“到底是怎样的陷阱?”他问,还是忍不住看向她。
“我设置的陷阱,就是你啊~”她又露出那种计划得逞的得意的笑容。
所以你早就知道我就在你身后,知道我会忍不住出手吗?
看她笑得像是如愿讨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他能感到自己的心柔软了下来,刚刚那种生气的感觉烟消云散,晚高峰令人烦躁的汽车鸣笛声听上去甚至都不那么刺耳了。他希望她能一直这样笑着,但又很清楚让Calvados计划得逞是多么危险的事情,他不该沉溺于这种诡异的温柔之中。
虽然同是无法与世间建立联系之人,虽然那么的相像,但他们却站在了对立的位置上无法并肩。他清楚地看到了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那根线,他不会跨过去,她也不可能跨过来。
一种难以名状的痛从心脏的位置开始蔓延开来,他仿佛看到自己脑海里的那个盒子突然“啪嗒”一声打开了。一大簇不知名的黑色妖冶的花朵从大开的盒子里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像是迫不及待要侵占领地一样凶猛地绽放开来。
那一瞬间似乎所有的问题都得到了解答,他看到了他一直逃避的那个答案,也看清了自己所中的无形之毒的正体。
他无奈地低头一笑,想起了几个月前跟雨宫一起找小猫的那个下着大雨的午后。
如果我们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侦探和一个普通的大二学生,那该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