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雨宫千昭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摸到他家附近来了。
她是怎么找到他家地址的?
而且还说是为了找猫……
大概是跟她报名去料理教室,提前离开又折回去取零钱包一样,为自己真正要做的事情而准备好的合理借口吧?
他停好车撑着伞回到刚才有纸箱的地方,一路上小心注意着周围有没有异常。他没想过一回来就要面对雨宫,该不会就是特地等着他刚回来毫无准备时杀他个措手不及的吧……
没想到雨宫还真的就那样乖乖地站在那里等他。
她到底在计划着什么呢?
他假意帮她找猫,一直悄悄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她有没有在注意时间,有没有在低头看位置或者附近有没有什么记号等等。
有了上一次的经验,他已经能表现得毫无异常了。
只是她也没有像上次那样看时间,甚至当他把她带到垃圾丢弃处时,她也是先蹲下来凑过去看的。
怎么回事?好像真的只是在找猫啊?
现在想来,最开始也是因为自己先尝试接近调查她,她才开始采取那些针对他的行动的呢。
就像在对他说“别过来”。
他提出要分头去找,继续小心地观察着。透过树木的缝隙远远地看到雨宫撑着伞一遍一遍地拨开草丛翻找,脸上甚至还带有一点焦急。
如果……如果他就此放手,或者表明不会再接近她,她说不定也不会再对自己做什么了吧。
这时他听到了一些细微的脚步声,混在哗哗的雨声中的,不规律的,踩着枯叶来回试探一样的脚步声。
他闭上眼集中精神分辨着那脚步声的方向。
但是啊……
他循声走去,拨开一丛灌木,看到照片中的小猫就在那里,发出“喵喵”的声音戒备着。他伸手去抓它,不知道是因为虚弱还是肚子饿了的原因,小猫甚至都没能躲开,轻易地被他抓在手里,却还是张牙舞爪地小小挣扎着。
但是啊,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你呢?
他知道自己的手被划伤了,却像没感觉到一样,力度丝毫未减,伸出另一只手托起小猫的下半身,把它捧在双手间。
这漫长的身不由己的七年,说不定就要走到尽头了呢。说不定,可以再次走到阳光之下了呢。
小猫在他手中小声地呜咽着,身体在微微发抖,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他笑了一声,向着雨宫的方向喊道:“雨宫小姐!”
即便是这样,也绝不可能放过你哦。
雨宫听到他的喊声赶过来,看到他手中的小猫时,又突然对他笑了。这次的笑容依然让他猝不及防,他不自主地高度警戒了起来。
上一次她这样对他笑时,他可是差点丢了性命。
然而她只是拉开宠物包让小猫跳进去。
他看到宠物包里有猫薄荷。
所以上一次她也是这样,让那只猫把花盆推下阳台的吗?
“哈哈~看上去还很有精神呢~”她笑着说。
还好她的注意力都在猫身上,没有发现自己刚才的不对劲。
雨宫现在这松弛的状态,真的就像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一样。于是他也试着放松下来俯下身让她帮忙拿走头上的叶子。
如果这世上不存在那万恶的黑衣组织,或许两人真的可以就这样放松地相处呢。
开车去往品川时,他看她好像没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只是一直看着车窗外,就没有打扰她。
雨宫千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眼泪和杀意都不加掩饰,想到办法杀他时会笑,找到小猫时也会笑。
利用起他人时无情又熟练,轻易地就发现了白川雄一和林原仁则的软肋。在天台时又会为了自己利用完的三个女生落泪。
只因自己在调查她,就要被她设计到差点没命,完全不问缘由。但是对于虚弱的流浪猫又表现出十足的关心。
选目标时净是选那些犯了错却没受到惩罚的人,但这个黑衣组织不就是这种人的集合吗?为什么又要加入组织还接受组织的任务呢?
简直矛盾得像是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一边悲悯,一边无情。
“这个给你。”
看着她递过来的创可贴,他第一反应还是这创可贴是不是她事先准备好的。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两人短暂松弛的相处时光,都是为了让他放松下来,从而完成这最后的一步?
总之他收下了,但没有马上用,扯开话题问了一句要不要送她回家。
果然她拒绝了。
看着后视镜中雨宫渐渐缩小的身影,他又撇了一眼被他放在一旁的创可贴。
或许真的就只是一块普通的创可贴吧?
不行……现在的自己没有机会去试错了,还是小心为上。
可是,万一这真的只是她难得的善意,得让她看到自己确实接受了才行呢。
于是他在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一样的创可贴,贴在手上的伤口上。
第二天,当璃宫问起他“手怎么啦”时,他下意识地隐瞒了昨天跟雨宫见过面的事。
这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较量,没必要让旁人知道。他是这样想的。
但雨宫看上去好像对他的回答很不满意?
在雨宫撕开恐吓信上的报纸字体发现了第一个字之后,他们三人一起把其他的恐吓信上的字体都撕了下来。
结果并不是所有恐吓信的字体背面都写有字,只是其中几封有,而且写的应该是一样的假名,只是排列的顺序各不相同:
“ゆ(Yu)、ゆ(Yu)、そ(So)、と(To)、に(Ni)、な(Na)、れ(Re)?”璃宫把几个假名念了出来。
他试着把几个假名随机组合起来,发现并不成句子或短语。
瞄了一下雨宫,她似乎也没想到是什么意思。
也对,她应该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些文字,这些报纸字体之前都没被撕下来过。但她又怎么确定这个委托会是一个陷阱呢?难道是自己猜错了,真的单纯是想让自己调查的?
不,这怎么可能呢……
他的思绪又回到恐吓信上。
“璃宫小姐是在哪里找到这些恐吓信原件的呢?”他问。
“家里的话,就在专门放旧信件的地方,一般放一年左右就会清理掉了。律所的话,是让秘书市川小姐帮忙带出来的。”
“律所的信件也是一年左右就会清理掉吗?”
“这个……律所的话好像会保存得比较久……但是市川小姐说这些恐吓信她都是单独拿出来保存在同一个地方的,所以我问她的时候她也很快就带出来了,不用去旧信堆里慢慢挑出来。她说是……以前有个同事提醒过她一定要好好保管这些信件,说就算目前我爸爸没打算报警,但万一将来哪天突然就想报警了,那这些信就是要交给警察的证物,最好单独保管好。”
以前的同事……就是说现在已经不是同事了吗?是离职人员?听上去好像是非常希望这些信能交给警察啊?
“可不可帮忙问一下那位同事的名字呢?”他说。
“好、好的,我明天问一下市川小姐。现在已经有点晚了。”璃宫点了点头。
三人开始整理桌面上的恐吓信,把信纸和撕下来的字体都收回到对应的信封。
雨宫一边整理一边问:“为什么有些信背面有字,有些又没有呢?是不是背面有字的都是寄到优子你家的?”
“啊!我在信封上都做了记号,画有星星的都是寄到我家的!寄到律所的部分,市川小姐甚至在信封上标了收到的日期!”
于是收拾好后他按日期顺序排列了一下所有恐吓信。
“有字的恐吓信都是最近这两个月寄过来的呢……寄到璃宫家的部分好像也是,从信封的新旧程度大概判断的话……”
是两个月前发生过什么吗?是跟那位以前的同事有关吗?
“怎么样?安室先生想到什么了吗?”璃宫问。
“嗯……璃宫小姐刚才提到的那位‘以前的同事’果然还是很在意呢……请尽快帮忙打听一下吧~”
“好的!”
“还有这些星星记号真是帮大忙了呀!我刚刚还在想这些信混在一起该怎样区分好呢~”
“呃呃……”璃宫的脸有点红,说:“因为我有想过也许安室先生会问我哪些是寄到璃宫家的,哪些是寄到律所的,所以就先写了记号……”
“是吗?很了不起啊~都已经能预判到对方的问题了呢,这可是很厉害的侦探技能哦~”他歪头一笑。
“不……是、是因为安室先生离开了很久,我又时常想跟你见面……所以才会忍不住想象见面时的情形……”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脸“砰”的一声红透了。
“那个……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不妨碍安室先生你关店了。”雨宫又担任了结束对话的角色。
“怎么能说是打扰呢,璃宫小姐可是我们重要的客户,让她特地挪步来这里才是我的不对。应该由我上门拜访她才是。”他客气地笑着说:“你们等我一下,我关好门就送你们回家。这个点了,可不能让女生自己回去。”
然后他开着马自达送两位女生回家。璃宫坐在副驾,一边跟他闲聊一边带路。其实他早就知道她家的位置了,但还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认真地听着,反复确认方向。
送璃宫到她家门口后,他特地下车周围观察了一下。发现这附近好像只在路口有监控,而且应该只拍得到驶入这条路的车,拍不到谁在璃宫家门口停留过。
他回到车上后,看到坐在后座的雨宫在看手机。
“抱歉,让你久等了,我这就送你回家。”他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
“安室先生是去找监控摄像头了吗?”雨宫还是盯着手机看。
“是啊,那些恐吓信都没有邮戳,我就在想有没有可能附近摄像头拍到是谁放进璃宫家的信箱里的。”他说着开动了汽车。
“结果呢?有找到吗?”
“很遗憾,没找到呢~”
“哦……这样啊。”雨宫似乎没有要带路的意思,还是在看着手机。
虽然他也知道她家的住址。所以她其实也知道自己已经调查过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