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怔成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站在他们中间,就和白斩鸡没什么区别,更别谈有什么共同语言。
再加上陈新鹏那个大麻烦。
在这里待的每一分钟,他都心惊胆颤。
路知晏来,文怔成长松一口气:“少爷,你终于舍得来了,再这么下去,我真的要受不了了。”
进了那间密封的房间,路知晏就知道文怔成受不了什么了,这段时间,陈新鹏吃喝拉撒都在这个房间里,屋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恶臭味。
文怔成走到门口,就死活不肯进去了。
路知晏则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附近虽然没有来人,但为了保险起见,陈新鹏嘴被堵住了。此刻他正蜷缩在地上的稻草堆里。
陈新鹏状态很不好,鼻青脸肿,灰色的衣服前襟上沾着斑斑的干涸血迹。不过,听到脚步声,他还是立刻警觉地睁开了眼睛,身体还下意思地朝着墙角缩——这都是这段时间被折磨怕了的后遗症。
看到进来的是路知晏,他眼睛一亮,呜呜呜地叫着,像是某种蠕动的软体动物,使劲腾挪着身体,朝着路知晏靠近。
那双一向算计和凶恶的眼神,此刻充满了哀求——他希望路知晏能放过他。
路知晏不为所动,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新鹏。
陈新鹏摇着头,依然呜呜叫着,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路知晏扯开了塞在他嘴里的抹布。
陈新鹏大口大口呼吸,涎水邋遢地往下淌着,根本来不及回答。
路知晏问他:“这个滋味好受吗?”
陈新鹏没反应过来,扭头看向路知晏,有些迷茫。
“挨打的滋味。”路知晏善解人意地又问了也一遍。
陈新鹏张了张嘴,一句话也憋不住出来。
路知晏也不想听他说话,克制着满腔的愤怒,冰冷地说:“你现在应该知道挨打被折磨是什么滋味了吧。”
“你打季南音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路知晏见过王芳,也问过了王芳很多关于季南音小时候的事。
季南音腹部上那条疤,他也终于知道怎么来的。
“姑爷。”陈新鹏拼命咽着口水,滋润干哑的嗓子眼,“我,我混蛋,我错了,你放过我吧,求你了。”
路知晏冷冷看着他,不为所动。
陈新鹏费力地翻了个身,用头去撞地,咚咚咚的响声闷闷地回响在密封的房间里。
头都肿胀充血,路知晏都没喊停。
他的视线漠然地停留在陈新鹏化脓的左手上。脱落的手腕一直没治疗,再加上恶劣的环境,那只手已经腐烂坏死了,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看了会儿,路知晏才挪开视线,慢幽幽地开口,“好,我放过你,你身上这么多伤,我先送你去医院,治好后,你去警察局自首吧。”
陈新鹏没想到路知晏这么好说话,忙不迭地答应:“好好好,我自首。”
说完,陈新鹏见路知晏没说话,也没放他的打算,心里直打鼓,“姑……姑爷,要不你先解开我。”
“放心,我会放你走。”路知晏看穿了陈新鹏在想什么,再凶恶的人害怕时,也和祈食的狗没任何区别,时刻关注着主人的眼色,战战兢兢地活着。
陈新鹏松了口气,又听路知晏说:“不过放你走之前,我要讨回一样东西。”
陈新鹏都没反应过来,路知晏手中的刀怎么出现的,下一秒,他就眼睁睁看着那一柄小刀没入了他的腹部。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望着路知晏。
陈新鹏这人睚眦必报,从不吃亏,别人惹了他,他会琢磨着十倍还回去,但是这一刻,他甚至没有报复的念头,只有无尽的害怕。
路知晏捅了这一刀,就没再继续动作,任由小刀没入他腹中。
他掏出纸巾,优雅地擦了擦手,“这是帮南音还给你的。”
陈新鹏终于明白了过来,路知晏是在帮季南音还上,在她八岁那年,他捅向季南音的那一刀。
陈新鹏惊恐的表情,足以说明他都记得对季南音做过什么,路知晏眼神愈发冷漠,“我实在想不通,什么样的恶魔才会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杀手。”
季南音又骗了他一次。她告诉他,腹上的伤口是摔倒被镰刀割伤的。
其实不是。
是陈新鹏这个恶鬼干的。
那时候季南音才八岁,无父无母,寄居在陈新鹏家。那两夫妻对她并不好,吃不饱饭是常事,还要帮着大伯家的面馆干活到很晚。
事情发生那晚,季南音这一整天什么都没吃。
王芳在厨房里忙活,准备明天的浇头配料。陈新鹏在外间吃着花生米和猪头肉就酒,看到季南音眼巴巴地望着桌上的吃食,忽然就起了邪念。
那时候,季南音虽然还小,但脸已经长开了,一看就是美人坯子。他笑嘻嘻地把季南音招了过去,递给她筷子,让她吃桌上的食物。
季南音将信将疑,陈新鹏哪有那么好心,但挨不住实在太饿了,到底走了过去,她站在桌边捻起筷子时,陈新鹏的手开始不老实地往她身上摸。
从小季秀春就教过她,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再亲的男性都不能让他们摸,包括爸爸。
虽然不懂那个“摸”是什么意思,但季南音就是本能反感,直接甩开了陈新鹏的手。
陈新鹏哪忍得了,直接骂骂咧咧的就去扯季南音的衣服,季南音奋力挣扎,桌上的碗碟落了一地,发出巨大的声响。
王芳听到声音,掀开帘子探出头看了一眼,又缩了回去。
那一刻,季南音就意识到,谁也救不了她,她只有靠自己。
于是她拿起手中的筷子毫不犹豫地捅向了陈新鹏的眼睛,但是她还太小了,哪里是一个成年人的对手。
筷子被陈新鹏夺下了,他愤怒至极,从腰间拔出折叠刀,就直接捅向了季南音的腹部。
路知晏抹了一把脸,不敢再想下去了。
他无视了陈新鹏的痛苦哀嚎,走出了房间,叫来人,将陈新鹏送去了医院。
看到陈新鹏一身血迹地被送出来,文怔成惊呆了。
屋里只有路知晏和陈新鹏,那把刀谁插进去的不言而喻。
不过他很快平静了下来,这段时间,他已经见识过路知晏的反常,这算不得什么。
他甚至担心起了路知晏:“少爷,你就这么把他送去医院,不怕他报警揭发你啊。”
“不会的。”
文怔成想翻白眼,“您也太自信了吧。”
“陈新鹏不是蠢货,他不仅不会报警,等治好后,还会乖乖去自首。”
“为什么?”他其实想说路知晏哪儿来的自信。
路知晏笑了声,眼底闪过冷光,“他不是蠢货,自然知道到底是牢里安全,还是在外面。”
文怔成琢磨了一下这话的意思,顿时脊背发凉汗毛倒竖。
路知晏明明长了张温润贵公子的脸,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这么腹黑的。
路知晏又交代了几句,然后抬腕看了眼时间。
差不多了,现在回去,刚好可以陪季南音吃晚饭了。
到医院时,他让人从北城空运过来的馄饨也刚好送到。
季南音让他过去吃饭,丝毫没有问陈新鹏的事。
路知晏笑了起来,挽起衣袖,将馄饨舀出来一小碗,送到了季南音面前。
虽然不是什么大餐,但这是这段时间以来,两人吃得最舒心平和的一餐。
吃完饭,路知晏将打包盒收拾好后,季南音指了指床边的椅子,“我们聊会儿吧。”
路知晏走了过去,又帮她将床靠背往下斜了斜,让她坐得舒服一些。
“聊什么?”
季南音说:“聊聊我十一岁那年,怎么联系到路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