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新鹏眼神变了变,他从季南音那双眼睛里,看出一股熟悉的狠劲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终于不装了,他知道季南音不会放过他的。没必要再和她装孙子。
“季南音,你和你妈都是臭婊子。”
话音刚落,季南音抬起脚,黑色的高邦牛皮靴子踩得陈新鹏脸都扭曲变形。
陈新鹏口鼻被硬邦邦的牛皮鞋底踩封着,呼吸越来越困难,那双贼眉鼠眼的眼睛,此刻充血爆突,依然恶毒地盯着季南音。
季南音相信,如果不是他被绑起来了,他会拿所有能动用的物品砸在她身上,让她痛不欲生。
不过,现在的陈新鹏,就是在她脚下苟延残喘的一只死狗。
季南音再也不惧怕他了。
她很想现在就杀死这个憎恶了一辈子的男人,但有些话她还想确认,她必须要一个答案。
季南音收回了脚。
重新呼吸,陈新鹏张大嘴,胸口像风箱一样剧烈的起伏。
缺氧的肺部终于填充满氧气,他斜眼瞅着季南音,低着嗓子干哑地笑了起来,“小婊子,你怎么不直接杀了我!你这么帮着我,不怕我叫人。”
“不急。”季南音又坐了回去,“有些话,我想先问你。”
她语气微微一顿,嘴角挑起冰冷弧度,“在你叫之前,我可以割掉你舌头,别人只会当是什么不听话的野狗在叫。”
“问我?”陈新鹏冷笑,“你不怕我叫人。”
陈新鹏脸青一阵白一阵,他偏头唾了口带血沫的唾沫,俨然已经破罐子破摔了。“不用问,你不就想知道你妈是怎么死的是吧,老子告诉你,季秀春那个骚娘们就是我搞死的。”
季南音眉心露出一丝裂痕,陈新鹏咧嘴大笑,继续往下说着足以激怒季南音的话:“老子不就是看上她了吗,她哪点吃亏了,女人生下来不就是被男人睡的。她当初在舞厅工作的时候没少被人睡吧,装个狗屁的清高。她那种万人睡的贱女人,只有我那个倒霉的弟弟能看得上,老子睡她是给她脸了,她非要想不开跳海,这怪得了我!不是她不识好歹吗!”
这番话说完,没想到季南音依然很平静。
平静得不正常。
周围的空气都变得凝固起来。
陈新鹏心里越是没底,越是吼叫得恶声恶气:“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季南音笑了下:“我没什么和一个死人说的。”
“你想怎么杀死老子。不会他妈直接脐橙上来,爽死老子吧。”
季南音没理会陈新鹏的污言秽语,从茶几的抽屉里拿出了一根跳绳,这是小时候爸爸给她买的,这么多年了,依然很结实。
季南音早就准备好了,跳绳被套成了个活结。
看到垂在季南音腿边的那个绳结,陈新鹏眼神露出鲜见的恐惧。
发现杯绑住那一刻,他就知道季南音想让他死,但是这一刻,“死”才具象化。
“大伯,跳海的人都是窒息而死,听说很难受,你也试试那个滋味吧,很公平。”
看着季南音一步一步靠近,陈新鹏额上汗水大颗大颗往外冒,双腿不断蹬地,身体动得越来越厉害,试图想要挣脱束缚。
“季南音,我敢动老子,老子就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你这个白眼狼,老子早知道你和你妈那个臭婊子一路货色,你小时候老子直接就掐死你,扔到海里去喂鱼。”
“南音,求求你,我错了,放过我吧。”
不论陈新鹏喊叫了什么,季南音完全无视了他。那一刻,她沉浸进了那段短暂却快乐回忆里。她甚至不自觉地哼起了妈妈教过她的南音小曲。
南音是水泉市的一种传承很悠久的乐曲。
而她名字就是这样来的。
妈妈生前很喜欢唱,她声音好听,唱起来婉转动听,让人觉得幸福,给她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应该也想要她幸福吧。
眼泪从眼眶滑落,季南音丝毫没有察觉,她微笑着将绳头套上了陈新鹏的脖子。
陈新鹏满面惊恐,汗水小溪一样地流过,但这次他没有再发出任何声音,仿佛彻底认了命。
“大伯。”季南音盯着陈新鹏,“你信命吗?”
“我信。”
“我信善恶有报,今天是你的报应,也是我自己的。”
是的。
季南音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那些年,她做了好多好多错事。
她早就不干净了。
路崇说苏志鑫的死和她无关,并不是她逼死他的,是他心理脆弱承受不了打击。
她也表现得如此,从不愧疚,从不放在心上。
但没人知道,得知苏志鑫死讯那一天,她人生的噩梦就又添了一笔。
现在,一切终于都要结束了。
带着那些纠缠了她一生的噩梦。
绳结越收越紧,勒住了陈新鹏的脖子,季南音看着他的脸,她要看着这个害死她妈妈的凶手怎么死在自己手下的。陈新鹏脖子发红一路到了耳根,喉结骨艰难地滑动,嘴像是蛤丨蟆似的大张,企图能呼吸到氧气,口水从嘴角躺下来。
看起来那么可怜,又狼狈。
那一刻,季南音看到的却是她自己。
被套在绳圈下的人是她自己,她正在一点点扼杀掉自己,扼杀掉这游戏一般的糟糕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