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极是!说得极是!”梅中客大笑,“闻名不如见面,梅四娘真是一个玲珑剔透、冰雪聪慧的妙人儿!”
“先生谬赞了!”梅如霰笑道。
叶青塘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胡乱拣了一块糕点塞进嘴里,不再言语。
“梅先生请坐,今日冒昧请您前来,是有一事相求,”梅如霰顿了顿,“……想必您已知晓。”
“哈哈,虽一概不知,但四娘尽可吩咐,老夫有求必应。”
“叶先生……”梅如霰疑惑。
“这小子什么也没说,就把我从酒坊拉来了……”
叶青塘自顾自饮茶,彷若不闻。
梅如霰了然一笑。
“先生性子直爽,我也不绕弯子了。”梅如霰从袖口取出一卷书,双手呈上,“我想请梅先生赐墨,为这卷《寒窗记》绘几幅绣像。”
“四娘见过老夫的书画?”
“咳咳咳——”叶青塘被茶水呛到,忽然咳了起来。
梅如霰抿了抿嘴,压住唇角的笑意,对候在门外的家仆道:“茶水凉了,换一壶新的来。”
吩咐完毕,才不紧不慢地回答梅中客的问话:“记传所以叙其事,不能载其容;赞颂有以咏其美,不能备其象;图画之制,所以兼之也。先生妙笔丹青,冠绝当世。先生之画,可谓兼美;先生之名,可谓远播。”
“哈哈哈,四娘好口才,老夫受之有愧,受之有愧啊——”梅中客朗笑道,“四娘若是不嫌弃,别说几幅了,便是几十幅,也不在话下!”
“先生答应了?”
“你我一见如故,难得梅四娘看得起老夫,老夫怎有不答应的道理!”
“多谢先生抬爱。”
梅中客一时兴起,随手翻开书卷,即刻被吸引了目光,一时赞不绝口:“精妙,精妙……此书批注甚是精妙,必是出自高人之手!”
梅如霰笑道:“正是关青君。”
“哦——”梅中客忽然抬眸,“老夫对关青君早有耳闻,然其人飘渺,从未露面,且十余年不得再见其文,四娘竟能请得此人出山,着实厉害!”
“不过机缘巧合罢了。”
“不知四娘可否引荐则个?”
“此事好说。”梅如霰顿了顿,面露难色,“只是……小女子另有一事相求。”
“四娘请讲!”
“冒昧问一句,先生家中可有出自落鸿书坊的书卷?”
“这是自然。”
“先生可还记得牌记内容?”
“这……”梅中客挠挠头,面露难色,“不瞒四娘,实无印象。”
梅如霰并不意外:“前朝开‘物勒工名’之端,于器物之上篆刻工者姓名,赏罚分明,以保品质。本朝印刻书籍多设‘牌记’之页,兼记斋名堂号、其时其地,以彰书坊之名,亦防他人胡乱翻印。此举虽有成效,然各家牌记多千篇一律,无甚记忆,更少雅致,落鸿亦然。”
梅中客默默点头,叶青塘亦执盏忘怀,侧耳倾听。
“我欲于牌记中添一版画,想听听先生的想法。”
“这有何难!”梅中客笑道,“依老夫看,梅四娘艳绝京都,若将四娘的小像印制于牌记之中,时人观此图,必过目而不忘。”
“休得胡言乱语!”
梅中客话音刚落,就听门外传来一声怒吼。
三人闻声,纷纷回眸。
但见一对璧人,踏雪而来。
说话的是一位刚过及冠之年的素衣男子,虽眉心微蹙,仍俊朗非凡。一妙龄女郎虚扶其臂,莲步轻移,携朗朗清风入厅。
——来人正是梅府二公子梅霁与寒枝。
“梅二郎——”叶青塘含笑起身,“好久不见,身子可还大好。”
梅霁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继而转身,怒视梅中客:“七郎这位朋友真是风言风语,丝毫不懂礼数!”
“二哥言重了。”梅如霰道。
“你还替他说话!”梅霁气道,“他可全然不顾你一个女儿家的清誉!”
梅中客自觉失言,捧着茶盏,讪讪地陪笑,并不还口。
梅如霰不以为然:“不过区区小像,怎损得了清誉。若真有益于落鸿,亦是值当。”
“你——”梅霁说不过她,转身看向叶青塘,试图寻求认可,“七郎呢,以为如何?”
“我以为,二位所言不无道理。”
“七郎!”
“不过……”叶青塘又道,“或许有更妥帖之法。”
“哦——”梅如霰接道,“叶先生不妨说来听听。”
“七郎快讲!”梅霁忙道。
“落者,孤也,遗也。落鸿者,既是独学之鸿雁,亦含遗留往事之意……小生以为,不若以‘雪泥鸿爪’入画,兼得其意。”叶青塘目若星辰,含笑看向身侧之人,“不知是否衬四娘的心意?”
“七郎高见,此意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