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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章 走不出的雪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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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琵琶的手估计已经不成样子了,居然还有力气撑起身体把脸凑过来,可能是在看他死没死,但李坏也看不清楚他的表情,痛到极点后,反而没什么感觉了,这种体感也算得上驾轻就熟。

他只剩下一些模糊的感官,最后还听到李琵琶隐约骂了一句脏话。

而后李坏的意识陷入真正的黑暗里。

或许是睡着了的。但他无知无觉。

睡梦总是稍纵即逝,只能以醒来后的状态、身边的标识、日月星辰的变化评判时间的流逝。失去了这些对照物,就无法得知时间的变化,究竟是几个小时,还是半个世纪。

可对李坏来说,相当长一段时光里,空间是复杂多变,时间也是变化莫测。他无法锚定自己的存在感,活在别人的人生里。

那个时候,他应当是没有自我的。

刚来到世间的婴孩能有什么自我呢?他只会去学一切他能见到的事物。

衔果的小鸟叽叽喳喳,红果子落了地,他便也放开了歌喉,其实也不知道是谁在叫,是李坏想唱歌吗?还是他不由自主地从嗓子眼里发出了悦耳的鸟鸣。

他可能是在学,但前半截哭声仍然留在雪地里,后半截则被困在喉咙里,再也没发出来。

学的行为先是主动,后是被动,其实都是李坏的错觉,其实一如既往,他的喉咙是被这只小鸟攥住了。

他没有学得什么。

劳作的庄稼汉汗如雨下,李坏与他扛着锄头独自出行,一同感受烈日炎炎,随手驱走腿上的蚂蟥。

泥土与河水令人安心的气味溢满鼻腔,脚下踩着的沟渠里荡漾的水波也是暖和的。他低下头,慢吞吞洗净了手,又把湿粘得发痒的碎发往头上一抹。

干裂的大地也会泥泞,野草丛生的水沟终于到了水该肆意流淌的时节,沉默寡言的他又背着竹子编的背篓去摸洞里的螃蟹。

一条极长的仿佛看不到首尾的水沟奔流在广袤无边的田野上,水沟两边的泥土墙壁上布满螃蟹的泥洞。李坏曾经担心过,但他从来不会被夹住手指,也不怕被夹手指。

清凉的水沟里草叶摇摆,随着他的动作又浑浊起来,水速很快,因而几秒之后又恢复清澈见底的模样。只可惜洞里大多都是豆丁螃蟹,也不知家长们都去了哪,这实在有些过了。

李坏看着这双被风雨洗过的沧桑大手又把小得可怜的螃蟹一个个塞回水渠的泥洞里。

时间如同搅碎的涟漪,也许是几年光阴,也许不过眨眼的一瞬,到很久以后,李坏还是分辨不出这段记忆里的时间是如何变化的。他们可能很早就站在一起,一同迎接小雨细密落下,审视田里整齐排开的秧苗。

尚且不明白许多事情,只会发懵的李坏心中也会生出喜悦,然后他走进屋,就着坛子里的泡萝卜吃了一碗早上剩下的凉粥,一切便突兀的结束。

再往后的许久,李坏还是很少见着人,他多是和大猫一起磨爪子,与羱羊在岩壁陡立蹦跳,是山间盘旋飞翔的幼鹰。

他还见过一个爱泼墨的旗袍女人,很受欢迎,身姿格外有韵味,只不过那时的李坏并不识男女之情,也看不出来别人眼里炽热的是欲望还是倾慕的情绪。

她靠着漂亮的容貌与身姿游走在许多人之间,甚至不需要多笑就能引来更多觊觎的视线。女人看着冷漠,李坏却知道她心中燃烧着的火焰多旺,噼里啪啦,仿佛一个危险的爆/炸/物。

她擅长许多事,时常会在镜子面前一边摆弄自己的躯体,作出妩媚动人的表情,一边嘲讽一些讨厌的人。

女人唯一的短处是写字,真的很丑,因为她是左撇子。

他后来得到过她的一纸秘讯,不再是女人的视角,是真真正正地看见了。实际上李坏也不知道她的真名,别人都唤她小雅。那条叠得紧密的小纸片被他换了个地方,躲过了一些人,最后到了真正该去的人的手上。

再远一些的记忆里,他还与话痨的一个男人一起分食许多的生鱼。

这个男人的到来总会伴随着一阵轻而慢的铃声。生鱼也总会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很恶心。李坏有时会一口下去,把鱼吞完了,又被这人使劲儿拍,大抵是因为没给他留一条。

这时旁边的另外一个总是沉默的人就会出现,他们也许是在交谈,但蛇不在乎,蛇也听不懂,以至于很久以后,李坏回忆起来也只是一段模糊不清的话。

他待在这条蛇躯里的生活最平稳,最无忧无愁,既不会突然跌落高山粉身碎骨,也不会被其他的肉食动物咬碎喉咙、撕扯掉羽翼。

只除了吃饭的时候。

李坏讨厌血的味道,也讨厌闻着血味就会兴奋起来的自己,原本不是这样的。可他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只能庆幸与之同来的没有食欲,庆幸他不会对人产生兴趣。

后来这种厌恶逐渐演变成更剧烈的反应。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醒来的,也不知道醒来了多久,赤裸的身体下面绽放了一朵猩红巨大的血肉花朵,躺起来湿湿软软的,还有些黏腻。

流淌的血水仅剩一点点的热度,浓郁的腥气刺激得李坏的眼睛发酸。

翻卷血肉的躯体很长,上面闪烁着若隐若现的光亮,一路延伸向外,进了门里。

他面前有着一扇大门,而在门里,李坏看见了很多虫子,无数密密麻麻的脚,数量多得可怕。

这时,他听到了一个逐渐靠近的脚步声,很轻,轻到几乎是假的,但李坏就是感觉到了,知道有一个脚步声。

他慌不择路,在无法理解的古旧建筑里摸爬滚打,偶尔会出现几根不引人注目的藤蔓拉拽李坏往上攀爬很高的柱子。

很多、很多奇怪的东西,似乎是鸟,但大得出奇,鸟脸也近似人面。它们立在梁上,一排排的,脑袋跟着李坏的移动而缓缓打转,显得好奇,但不太感兴趣。

然而那道轻快的脚步声如影随形。

李坏心脏几乎要被吓爆了,他无处可藏,甚至这时候没有一个应该出现的母亲给予他安全感。

他的眼泪不停落下,试图蜷缩身体藏在角落里。前面不能走了,是一条死路。

李坏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突然,另外一个声音出现了。

有人喊住了脚步声的主人,语气中的不满溢于言表。

脚步声最后动了几下,显出有些犹豫挣扎的样子,但最终还是渐渐远离。

那些人走了,李坏仍然呆在原地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不知饥渴,不畏严寒,躲在角落的感觉很好,好到让他不愿意再次移动,也不在意身边聚集得越来越多的藤蔓、奇怪的鸟……直到几只很长的多脚虫子的出现。

他再次想要逃离,而一切也如他所愿。

干掉的血污、漫山遍野的积雪,以及赤条条来到这个世界的浑浑噩噩的李坏。

他终于步入了真正的阳光之下,同时,遇到了一个等待已久的女人。可惜,她等待的对象并没有来,反而看见了一个在荒山野岭裸奔的男人。

李若琴诧异的神情可以有多种解释,但多年后李坏已经再也想不到好的解释了。也许一切早有征兆,毕竟她说他是拥有人的皮囊的野兽,未拥有人的羞耻心。

可李若琴把野兽教成了人,给予李坏作为人的尊严。

……他该醒来了。

就是这样痛苦的醒来,一切迷惘都会以最快的速度消失。

该死的混蛋,为什么自己爱吃鱼就给它喂鱼——李坏也陪着一起吃了好久的鱼,没有去除内脏,还混着人血。令人作呕。

深入大脑的疼痛是比以前回忆时更痛的感觉,及时止损才是正确的,可惜绝大多数人都学不会这一点,他也是一样。以至于李坏睁开眼的时候,整个人还是怔愣迷茫的,像是睡了个非常糟糕的觉。

然后他更怔愣了。

雪山,多么有魅力的两个字。李坏幼时在一座雪山上出生、死亡、再获得新生。遭人丢弃,又因此获得异于常人的漫长寿命,说是命运弄人也不过如此。

在他的心里,它早已经被赋予了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意义,是一瞬的坟墓、短暂的冰冷、长久的温暖,能够抚慰一切的忧愁烦恼。原本等同于家这一字。

那时候他尚且年幼,但记性很好,好到了刚刚睁眼就能记住周围的一切,冰冷的雪,极度的寒意,偶尔几棵干枯的树。

但不可否认的是一个疑问。

一个婴孩如何被抛弃在深山雪地里,在李若琴的必经之路上,又如何在多年后再次与她相遇。

李坏敢深思这一点吗?

他还是回避了。

所以遭到李若琴背叛的时候,先到来的却是一种感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现在李坏睁开眼,就看见那样的雪和山,每一片飘散的雪花形状、落下的速度与角度都刻在他想不起来的记忆里,视野里的每一点都很熟悉。婴孩稚嫩的手脚在这样的环境下很快失去了温度,不由自主发出哇哇的哭声。

可惜荒山野岭之境,哭嚎不会为他招来救援的热心人,而是引来了一条饿肚子的巨大白蛇,它如同在海中游弋的鱼,很快溜到了孩子面前,将一个女人的尖锐喊声甩得很远。

它龇着牙张开了巨大的嘴巴,蛇的头部开合的关节和其他动物不同,下巴可以张开得很大,有些蟒甚至能张到180°。

猩红的口腔在李坏面前展开,两颗毒牙不停往下沁着淡红色的液体。

女人警告的喊声在靠近,但更快的是蛇凑近的大嘴,仿佛死亡的步伐一样急促。

也许李坏曾经是这样认为的。

他早已不记得过去的想法。

如同梦醒时分,万事皆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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