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思考了一整节课,还是决定去找风花班级的班主任打听一下情况。
好容易捱到第二节课结束,祈赶忙地奔向教职工室。不过今次还没等她抬手去敲门,门就先一步从内部被推开了,一名身着制服的警察出现在门后,恰与祈四目相对。
祈条件反射地一个激灵,立刻往旁边让出一条通路。警察先生感激地向她浅浅点头,便走出了房间。在警察身后还跟着一个尖嘴猴腮的中年男人,正陪着笑容对他不断地点头哈腰——说来也巧,这位就是祈要找的E班班主任江古田老师。
“非常感谢您的配合,江古田先生。”警官先生礼貌且客套地对江古田老师道,“这次事件如果有了新的进展,我们也会及时通知您的。”
事件?发生什么了吗?出事的偏偏是江古田的班级……难道是风花?!
“好的好的,非常感谢。”江古田殷勤地朝对方反复鞠躬,“这次也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可祈转念一想,又觉得事情大概并非她所想象的那样。假如风花真的出了什么事,那学校……尤其是她的班级里应该早就满是风言风语了,而刚才被她询问的E班女生更不可能一脸若无其事地告诉她风花是“请了病假”。
“请等一下,江古田老师!”眼见江古田在送走警察后就要返回办公室,祈赶忙喊住了他。
“什么?”江古田微微侧过脸,不耐地用眼角的余光乜她——与方才那副伏低做小的表现简直是判若两人。
“很抱歉打扰您,我是三年A班的望月,”生怕对方随时会掉头离开,祈语速飞快地道,“想向您打听一下关于山岸同学的事……”
“山岸?”江古田的脸颊上的肌肉轻轻地抽搐了一下,“她今天请病假了。”丢下这一句后他转身欲走,不料却被祈再次拦住。
“不好意思,老师,请问能告诉我她生了什么病吗?是不是很严重?”
“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江古田没好气地回道,又想绕过祈打算返回办公室。
然而祈第三次阻碍了他的去路——这一回她是直接站到了江古田和教职工室之间,彻底堵死了他想要撇下她自行离去的可能。
“因为我无法拨通她的电话,所以就很担心她现在的情况。江古田老师,如果可以的话能麻烦您告诉我……”
“我说,像你这样的小孩子怎么不懂得什么叫‘适可而止’呢?我不是已经告诉过你她请病假了吗?!”突然,江古田像是有些气急败坏一般猛地提高了嗓门。
迎着横飞的唾沫星子,祈能清晰地感受到走廊上的其他学生纷纷朝着他们投来各式各样的眼光。
“再说你打不通山岸的电话和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在和她的父母沟通之后才确定她是生病没法来上课,现在你这么粗鲁地对我颐指气使,难道是认为我这个老师会在这件事上对你撒谎吗?!”
“不,我没有这么想过……”祈喏喏道。
“那就回你自己的教室去吧!”江古田继续对她发出愤怒的咆哮,“我现在很忙,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没有时间陪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小孩子玩捉迷藏的游戏!”
说完,他把祈挤到一旁就顾自走进职员室,随后当着她的面重重甩上了门。
祈呆呆地盯着光秃秃的门板,脑子里还残留着嗡嗡作响的余韵。她尚未来得及理清混乱的思绪,忽见教职工室的门又被人从内部打开了。这一回,是理若无其事地从里边退了出来。
然后,他走到她的正对面,停下了脚步。
他们几乎一般高。他淡然的却又暗含着强烈的压迫感的目光就这么笔直无误地向她投了过来。
祈无助地闭上眼睛,这是她如今最不希望见到的人的其中之一。“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她像是认了命一般低语道,“但能让我先去洗把脸吗?”
祈走出盥洗室,就见理猫着背,像个尽忠职守的看守一样站在外边等着她。发觉她的一张脸还是湿漉漉的,他便配合地递过来一幅手帕。
“谢谢你。”祈接过手帕擦脸,“我会洗干净后再还给你的。唔……”方才对着洗手台时她已经想通了,觉得长痛不如短痛,“你为什么会在教职员室里?”
“鸟海老师让我帮她把作业搬过来。”理回答得理直气壮。
“这么说你全都听见了?”
理诚实地点头。
祈憋不住地叹了口气。
也是,就江古田发火时那又尖又细的嗓门,她一点也不怀疑当时整个职员室里面的人都在聚精会神地欣赏他的这场特别演出。
此时祈的攻击回合已经结束,没有击中弱点,不得不交换进攻权。
“小祈学姐为什么在打听山岸的事?”理问,他精准地从江古田的一连串炮火之中提炼出了问题的关键点,“学姐不是反对她加入我们吗?”
“我没有‘反对’她的加入……”祈软弱无力地辩解道,“我只是……只是希望她在‘是否要加入我们’这件事上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她避重就轻地说完,便发觉那人的视线仍在执拗地盯着这边,显然是还在等她未说出口的后半截答案。
祈僵硬地挪开眼神,胸口心虚地擂起密密麻麻的鼓点。
……好吧,她实在没法对哥哥隐瞒。尽管也可以选择说谎,只是于她而言这是个更难被原谅的选项。
“我见过山岸同学……就在真田君给我们送来她的资料的前一天。”
她一五一十地向理诉说了整件事的前因后果,包括无意中撞见风花被同级生霸凌、对她提出的再遇见类似情况时要立即与自己联络的要求,以及昨夜,那通被不慎错过的电话。
“……我当时就回拨了过去,但手机出现了信号故障,等到今天再打,提示就变成了‘不在信号区’。”记忆中那段冷冰冰的机械女声重新勾起了祈的不安,“这让我很担心。”
“你怎么想?”她忍不住地去征求理的意见。
对方的神色相较片刻之前也变得稍许凝重了些,“很值得在意。但是,”他自始至终都在专注地凝视着她,那双像湖面一样平息的灰蓝色眼眸里泛起浅浅的涟漪,“江古田确实也没有欺骗我们的必要。”
这是整起事件中最大的矛盾之处。
“是啊,”祈喃喃着附和,“可能是我想太多了。毕竟老师已经联络过她的父母,是他们帮她请了病假;更何况连由加莉都知道她体弱多病,真田也是在医院遇见的她……”
她搬出一条条证据放到自己对立面的托盘上,试图以此去减轻心里那些担忧的分量。
“学姐,”理打断了她自我说服用的碎碎念,“如果你很在意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打听山岸的家庭住址。我们可以去她家探望她,以送笔记的名义。”
祈看上去还是有些迟疑,可就在这时上课铃声突然响了起来,似乎是在逼迫她尽快做出一个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