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蓦地停下了脚步。
她叹了口气,继而开口,“当初完二哥会把这个毛线人偶送给我,是因为他误以为我想偷摆在超市里的翔羽侠玩具。”边说着,她边望着街道的另一侧,声音低得就好似夏日里偶尔掠过的那微不足道的几缕风,“不过也是。那时的我没有朋友,每天放学后都跑到超市的角落盯着同一个玩具看,难怪他会有这样的想法。”
马路对面是一家名为“家常菜大学”的熟食店,老旧的电风扇无精打采地工作着,暖风吹得枕在柜台上的老板娘昏昏欲睡;有两个孩子蹲在一旁四六商店的那台生锈的扭蛋机前,似乎是在钻研该怎么让它重新运作起来;这时有人掀起了中华料理店爱家的门帘从店内走了出来,是店长那个模样清秀的女儿,手中拎着保温箱,一副要出门送外卖的打扮,在看见祈时她微微鞠躬向祈问候,祈也以同样的方式向她还礼。
“初到这个镇子的时候我什么都没有,但在这里,我收获了很多来自他人——包括我现在的家人们——的温柔与善意。这个玩偶,就是其中的一部分。”
说着,祈半侧过身,看向缀在她身后的双叶。阳光炽烈地落下,像是融化的金子般灿烂地在她深蓝色的眼眸深处流淌。
“我想让你了解——尽管随着时间的推移你也一定能感受得到——在你的房间之外,并不是只有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不折手段的‘大人’。”
她说完了。可双叶却没有做出任何回应。无论是鸭舌帽还是眼镜片都成为了用以掩饰她情绪的最佳屏障,让人根本猜不透此刻在她心里打转的念头。
于是短暂的沉默过后,祈又一次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张感情牌合格吗?”
双叶终于有了新的动作。她低着头,一边仔细地把毛线人偶重新塞回布袋里,一边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音量嘟囔,“嘛……勉、勉强过关吧。
祈和双叶回到温泉旅店的房间时,发现真和杏也已经回来了。她们两个正坐在一堆印着朱尼斯标记的购物袋中间,似乎是在整理今日的“战利品”。
“欢迎回来!”杏听到声音后立刻抬头向她俩招呼,“正好,双叶,快来试试我们给你挑的泳装。”说着,她就像变戏法似的从不知什么地方摸出一组性感两件套,得意地对着两人展示。
“泳、泳泳、泳装……?!”双叶惊慌地盯着她手里的两件小衣服,立刻警惕地后退半步,“可这、这布料看起来也太少了!”
“是吗?”杏不以为然地看了眼这套组合,“这已经是很常规的款式了,颜色和花纹也都很可爱啊……等等!”她迅速识别出双叶的意图,一把揪住她的胳膊,“必须要试,不可以逃跑哦!我们明天就要去海边了,可不能什么准备都不做啊!”
面对难得强势的杏,双叶根本无力反抗,只得乖巧地任凭她半拖半拽地进了内室换装。
祈目送着两人的身影一道消失在纸拉门后,便理所当然地占据了杏留下的空座。她正打算向真询问她们这一天的情况,却见真居然也不好意思地从一群塑料袋中摸出一个小盒子,径直推到她的面前。
“这是……?”祈不解地盯着眼前这个小巧精致的首饰盒。
“不先打开看看吗?”难得见行事作风向来都是直接爽利的学生会会长脸上出现这般露出忸怩的神情。她还忍不住用手捋了捋自己的鬓发,用以掩饰这一刻的腼腆。
祈听话地打开了首饰盒。就见深色的内衬上,静静地横卧着一枚银色的弯月——是一枚款式简单的发夹。
“我和杏都认为这个很适合你,再说稍微打扮一下也不是什么坏事,所以……”真热切地望着她,眼底满满地交织着期待与忐忑,“你觉得怎么样,喜欢吗?”
祈无言地盯着这枚精致的饰品看了一阵。片刻后她突然起身走到一旁的梳妆镜前,先是理了理因缺乏搭理而稍显凌乱的鬓发,后才将这弯皎洁的银月仔细地别在鬓边。
“看起来……怎么样?”她赧然地望向镜中真的倒影,小声地询问,“适合我吗?”
“很可爱。”就见镜子中的真也离开了原位。她走到祈的身后略略弯下腰,把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更细致地打量着祈在镜子中的模样,“和我们想象中的一样,非常适合你。”
“好了,别害羞,先让她们也看一下……”
真的话音未落,一旁通往内室的门便再次被打开。杏推着换上泳装的双叶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这期间难免又进行了一番拉锯,因为双叶仍不断试图将自己藏回拉门后面。最后看不下去的真走上前,帮着杏把双叶从隔门后给捞了出来。
“为什么要躲呢,这不是很合适嘛!”真像之前观察祈那般对着双叶上下打量一番,“尺寸也正好,杏你的眼光可真准啊。”
“颜色与图案也很漂亮。”祈跟着说。鲜嫩的明黄色很符合双叶的年纪,与她染了色的长发也十分相配,而点缀的草莓图案则为相对性感的款式增添了一分俏皮可爱的气息,亦不会显得过于成熟,“你们的品位很棒。”
“啊这个么,”杏忽然变得有些难以启齿,“其实双叶的这件泳装并不是我们挑选的……”她吞吞吐吐地坦白,“是超市里一位姓熊田的导购小姐……”
“熊田……小姐?”祈疑惑地扬起眉。
“是啊,”真补充说,“因为不确定这样的风格是不是适合双叶,我和杏一开始选了好几件不同类型的。不过最后还是那位熊田小姐帮我们做了决定。”
“说起来那位熊田小姐可真是个出色的人,”杏感叹着,“人长得漂亮,态度也很热情,哦对了,她本来还给我们推荐了好几款化妆品来着,要不是……”她倏然面露愤懑之色,甚至不自觉地捏紧了拳头,“要不是那几个男生突然跑来和熊田小姐搭讪、把人给带跑了的话,我们本来能得到一次非常完美的购物体验的!”
杏愤愤不平地抱怨了一番,转眼却见祈的嘴角在微微抽动。她似是想笑,但还是在极力抑制着自己嘴角上扬的本能,“熊田‘小姐’?”她难以置信地重复,“可那位‘熊田’……实际上是一名‘男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