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寂也抬头仰望。不同于其他所有人的惊骇欲死,陈寂居然笑了,不是他一直以来那种淡淡的仿佛雨露的微笑,这个笑直达眼底,发自真心,点亮了他那张清秀的面容,仿佛孩子抬头看见了太阳。
巨龙倒悬的影子映在陈寂的眼瞳中。
特型000号机甲,钟山之神!
三千年来,这世上唯有一个人能够驾驶这具狂龙。
这个人从龙首的背后跳下来,在阳光中是一道漆黑发红的影子,身影像大鹰坠在地面上。
这是个红发的年轻人,头发的颜色刺目有如火焰,眉目浓得像是泼墨。他穿着贴身的墨玉般的黑甲,双肩宽阔,背着满身的刀剑和武器,这些刀剑像鹰翎一样在他身后展开。
这男人像天空里的一只鹰,忽然就盘旋降落在白帝山堂上,他落地的时候一切为之毁灭崩坏,满殿碎块,尘灰飞扬,所有人都抱头瘫倒在他脚下。而他谁也不看,笔直地昂首,仿佛这些帝国旧日的“柱国”们在他眼里只是死人和尘土。
满殿人抱头鼠窜,他眼中却只看见了那么一个人,他径直向陈寂走来!
他说:“陈寂,我们走!”红发年轻人剑一样的浓眉扬起。
就这么短短的一句话。
陈寂忽地笑了。他浑身颤抖,这一刻居然抑制不住地想要大笑。
是了。此人就是这样,他这个人和他用兵的风格是一样的奇诡,你永远想不到他会在哪一刻出场。
可是在陈寂二十三年的生命中,他每一次降临,都有如神兵天降!
确实是天兵!陈寂不能做的事他可以做,陈寂破不了的局他也可以破。年轻人的突然闯入,像天外的一颗陨石将皇室党自以为万无一失的人墙陷阱砸破,陈寂既没有在转播中失态,也没有亲自下令动武,现在他也不会在游行中迟到!
陈寂用力地点头,狠狠握住年轻人伸来的那只手。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猛地吐字:“好,我们走!”
他们在满殿震怖而惊骇的目光中登上钟山之神。
殿中的人当然认识那个红发的男人是谁,新帝最好的朋友、三千年没有出现过的起源机第一适格者、空前绝后的战争领袖、千叶葵花总舰队长:阿龙迦!
皇室党中有许多人在私下偷偷地咒骂此人是新帝的走狗,不知道有多少圈套陷阱、多少心血都是毁于此人之手!
如果有一个人,让皇室党恨得比陈寂还要牙痒痒,那只能是阿龙迦。
只有一个原因:因为是阿龙迦亲自攻入皇储宫,也是他亲自杀死前皇储的!从此以后这人的名字上就仿佛带着浓厚的血迹和阴影,因为从此余生他都将背负一个名号:弑君者。
皇室党无人不想扬其骨吮其血。可是这一刻他们只能灰头土脸,无比狼狈地看着新帝和弑君者架着狂龙扬长而去。
……
离白帝山堂几千米外,游行路线必经之地。
同样一身军装的庭兰和秦羽衣比肩而立,庭兰英姿飒爽,长鬓深青如悬剑,衬得一旁的秦羽衣有几分阴柔,眉梢风雅地扬起,不像军人,反而像贵公子。
两人都远远地眺望着同一个方向。
那是白帝山堂的方向。刚才的一切都被他们纳入了眼中,哪怕隔着几千米,狂龙从云中降落山堂之顶的那一幕依然清晰可见,震撼人心。
从这里看,像一道耀眼的火色闪电刺破云层落下,那一瞬狂风搅碎了万里的云层,于是云破日出。
“你劝我不要赶去,是因为你早就知道阿龙迦会来?”庭兰说道,神情复杂。
秦羽衣笑而不语。如果他现在手中有一面羽扇,他肯定已经在来回扇动。
“你是什么时候得到的阿龙迦返回君临的消息?哪怕一夜之前,我都确定他还驻守在王庭星团边缘,第一道界港上。”庭兰凝视着秦羽衣。
“我不知道。”秦羽衣懒洋洋地笑了,眯起眼睛享受阳光,“我也没得到过阿龙迦回来的消息。你们都不知道我哪里能知道?我可是后加入的黎明学派。”
“那你怎么能从昨天开始一直这么淡定?现在想来,你的神情明显是笃定会有后援,哪怕出了问题也会被人兜底。”
“我猜的。我猜阿龙迦一定会回来。”
“为什么?”
“我会相面你信不信啊?”秦羽衣瞟了一眼庭兰,撇撇嘴,“看你就不信,不信算了。我只是对自己相人的眼光很自信而已。”
庭兰还是默默凝视着他,秦羽衣在这目光下终于撑不住破功了,挠了挠头。
“行吧……这么说吧,你知不知道,有一种人看着很凶狠,对什么都不在乎似的,但其实刚好相反,正是因为他拥有的东西特别少,所以对每一样东西都看得像山一样重。”
“而且这种人足够桀骜,如果是他不在乎的东西或者事情,那么哪怕是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面、敌对他,那么他也不在乎,从所有人的头顶上踏过去就好了!但如果是他在乎的东西,那么即便是和整个世界作对,他也要用尽全力紧紧握住!就像河蚌咬紧自己唯一的珍珠。他像是老虎或者雄鹰,是他的东西就绝不能被夺走,谁从他手里抢,他就要杀掉谁!”
“你说的是……阿龙迦?”
“你想是谁就是谁,”秦羽衣漫不经心,“对号入座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