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告诉我,污染者在哪?”
宛如少年般的白发军官冷冷地说。
有人不自觉地向队伍后面看来。坎特雷因本来蹑手蹑脚地扶着阿龙迦,准备从人群后溜走,却还是被这视线暴露了。
白发军官目光如利刃,一声冷哼:“出来!”
坎特雷因看了一眼阿龙迦,为难地抓抓头发,却没有立即出列,只是踮起脚,遥遥地对唐璜喊道:
“舰队长,我们营救的这名落单士兵,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受了重创,刚用药剂吊了命,您带着这么多人来,稍微折腾一下他,他怕是就没命了!到时候您让我们怎么跟总程序交代……”
坎特雷因忽然噤声。
唐璜根本连回答都不回答他了。
他直接从腰后抽出了一支等离子体剑柄,瞬间点亮,炽热而醒目的黄色光束喷吐而出,遥遥指着坎特雷因的眉心!
“出来。”唐璜一字一顿地吐出。
双眉紧锁,年少的脸像一块剔透的冰。
阿龙迦远远地看见白发少年的武器,他握剑的姿势,发力点,一切都太熟悉了。他忽然有点想笑。
“舰队长,这……”坎特雷因还想说什么,却感觉肩膀上被阿龙迦拍了拍。
“我去,没事的。”阿龙迦声音低哑,却显得极稳。
他慢慢地走上前,人群半是好奇、半是畏惧地自动向两侧散开,为他让出了一条路。
他步履蹒跚地走到唐璜身前五米,抬头看着这个白发的年轻舰队长。
这么些年,唐璜真是长高了。比他死前见到的最后一面,还要高了半个头。
哪怕并肩作战了很多年,阿龙迦对他的印象却还是留在最开始的时候,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从他刚被提拔为中队长时起,唐璜就在他的队伍里了。从来都是紧紧地跟在他身后,你定点,他狙击,你冲锋,他紧跟在后。绝不落下半步。
就像是他血亲的兄弟。
当年他记忆里那个白发的少年,如今却已变为鹰隼般冷厉的军官。
唐璜看着他一个人走上前来,神情却没有任何缓和,眼神像刀尖上翻转的冷光一样闪动:
“藏头露尾。”
阿龙迦为了询问子程序战斗细节,本来是穿戴着机甲的,但以他现在的精神状态,完全无法驾驶完全态机甲,所以夸父现在呈现出的是流体般的红色金属层,覆盖了他的体表,完全掩盖了他的面目长相。
他忘记撤去夸父了,在唐璜的眼中,这成为了他可疑的佐证。
唐璜却不再追究,神情像冰上的雪一样消去,仿佛这件事对他来说已经完结,是与不是没什么区别:
“执行官,把他押下去,按正常收容流程处理。处理完后就地关押。”
他负手,转身,大步就要离开。数个穿着生化服的执行官从四面一齐涌来,就要上来按住阿龙迦。
阿龙迦在唐璜身后忽然大声说,“我对舰队长的判决不服。”
“你没有资格表示不——”
唐璜不喜不怒,只是公式化地回头,却在回过头的那一瞬,死死地愣住了。
一道流光闪过机甲表面,夸父的流体层在他眼中像水银倾泻般褪去,一个瘦削的少年站在那里。
映入眼中的首先就是红发,满头的红发,凌乱得仿佛火焰。
一对深红色的瞳子在红发下抬起。瞳光也亮得像是火焰。
很少有人能有那种眼神,瞳子深处有一种冷冷的倔犟,像是死也不会低头,对视的时候会让人心里一刺。
像是含着绝世的刀锋。
唐璜忽然很着急去看那张脸。
看清的那一刻,却还是不可抑制地失望了,巨大的失望抓住了他。
是一张孩子的、青涩的脸。
没有丝毫战争的痕迹。和记忆中的另一张脸比起来,稚嫩得就像是刚破壳的雏鸟和新月。
出乎唐璜自己意料的,他忽然嘶哑地问:
“你是谁?”
“小珠星方面战场3-15救援队,龙旗舰护卫长,龙雷。”阿龙迦和他对视。
唐璜的嘴唇动了动,像是想问什么。可是在场的人太多了,他毕竟没有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