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脑子确实有问题。”
医生语气沉重地说道。
许乌鸢:“……”
“咳咳,”医生回头看了许乌鸢一眼,意识到自己的话有点歧义,补充道,“虽然听起来很不可思议,但从片子上来看,你颅骨里有三根针,喏,就在这里。”
医生指给许乌鸢具体的位置:“看起来很像绣花针,这就是你频繁头痛的原因,很危险,必须马上做手术取出来。”
“可是……针怎么会跑到这种地方去?”医生啧啧称奇,“以前确实有病例记录,有患者在小时候遭遇过类似的事,但小时候颅骨还没有愈合,针确实是可以被插进去的,可你这颅骨也没缺口啊……”
许乌鸢摇头。
“这也太诡异了,我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事情,这可是要命的,建议你还是报个警……”说着说着,医生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病人心不在焉,仿佛这几根针没有扎在他的脑子里。
这不是正常人该有的反应。
诊疗室里沉默了片刻,许乌鸢后知后觉地抬起头。
他二十多岁,染了一头流里流气的金发,脸上满是缝线留下的痕迹,让他看起来像是拼合起来的人偶,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医生看过许乌鸢的病例,知道眼前的这个小伙子几年前出了意外,全身被玻璃严重划伤,虽然没有伤及性命,但缝合之后的疤痕是在所难免的。顶着这样瘆人的外貌生活,这位许先生肯定过得很不容易,也难怪他的言行看起来怪怪的。
秉持着医德,医生决定对这位患者对一点温柔,几乎是明示:“这件事很严重,如果不是运气好,你现在已经是个盒子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这很可能是很严重的刑事案件。”
许乌鸢静静地等着医生说完:“可是医生……这几根针好像是我自己扎的。”
“啊?”医生愣住。
“我梦到的,”许乌鸢一脸认真,“好几次了。”
医生:“……”
好的,确诊了,这位患者脑子真的病,各种意义上的,而且病得不轻。
在医生哑然的时候,许乌鸢的目光一直落在医生的颈部——就在刚刚,这里悄无声息地绽开了一道裂口,裂口很深,像是一斧子劈开的程度,甚至都能顺着这道口子把医生撕成两半,可裂口内又被看不见底的漆黑填满,看不见血肉。
许乌鸢不动声色地挪开视线。
这是幻觉,他知道的。这段时间许乌鸢总能在各种各样的人身上看到类似的裂口,一开始他也惊诧过,但等他再仔细去看的时候,裂口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
“许先生,总之,这几根针肯定是要取的……”
果不其然,过了几秒,医生脖子上的裂口又不见了,又成了一个完完整整的医生。
“医生,我有个问题,我脑子里的这几根针会不会让我产生幻觉?”
“幻觉?有可能,你看到了什么?”
“就是随便问问。”
许乌鸢拒绝了手术,尽管医生再三强调他现在很危险,稍有不慎可能就会原地狗带,如果是担心钱的问题,他可以申请院内的绿色通道,总之必须马上手术。
片子已经拍过了好几轮,身上的种种不适也是真的,许乌鸢很清楚这几根针必须取出来,但他就是本能地抗拒。
……
出了医院,许乌鸢习惯性地望了一眼天空,整个城市上方雾霾漫天,黑压压的,一丝阳光都透不下来。
这个城市总是很难看到晴天。
工厂开太多是这样的,许乌鸢自然而然升起这个念头,随即又愣住。
这个城市有工厂吗?
有的话是在哪里,生产什么的,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算了,管他的,许乌鸢将这个一闪而过的念头抛之脑后。
反正自己也不可能进厂打螺丝。
没有太阳,许乌鸢还是要摸出墨镜架上,悠闲地走上街头。这附近不算繁华,但时不时也能遇到几个行人,每一个迎面跟许乌鸢碰上的人都吓得不轻。
毕竟他的样子实在过于瘆人,说是行尸走肉也不为过。
许乌鸢毫无影响市容的自觉,要是谁盯着他多看了几眼,他还会非常挑衅地看回去,非逼得人家神色匆忙地避开不可。
·
许乌鸢住在城中村,房子毫无章法密密麻麻地挨着,难得的小路上也满是泥泞,偶尔宽敞点的地方都会被老头老太太们霸占,要么躺在摇椅上听曲,要么围在一起下棋打牌,忙得热火朝天。
不像许乌鸢,大好的青春年华都在游手好闲。
他是个孤儿,小时候蔫不拉几地在街上流浪,他似乎天生就有招人嫌恶的能力,哪怕什么都不做,也会被人吆五喝六地打骂。
换作猫猫狗狗早死几个轮回了。
可他还挺耐揍的,愣是抗到了成年,一晃眼长得牛高马大,眉眼间全是嚣张,压迫感十足,只有别人躲着他的份。
活了这么多年,许乌鸢始终没有个正经的营生,就靠做混混□□过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