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杜康苦笑道:“这边几乎无人来,清静些。”
白释的目光在女子的虚影上停留了半瞬,开口道:“逝者不可追,能解则解,你将留芳的虚魂勉强留着,与她与你都算不得好事。”
“弟子知晓。”杜康道:“只是……弟子觉得恐是我还不足以让师父放心离开,等我真的静心养性到能让她满意,师父的虚魂自当会消散。”
白释颔首,并不多劝,“如此也行。”
在白释经过他身边时,杜康突然开口唤了一声,“帝尊。”
“嗯。”白释不解地看向杜康。
杜康迟疑再三,鼓足了极大的勇气道:“这么多年了,帝尊似乎从未因当年之事怪罪过我。”
“怪你什么?”
杜康的声音低,“若非当年我将耀魄习魔的事情说出,他也不会被逐出无极门,也不会有此后重重,甚至连累帝尊也受了戒罚。”
“与你无关,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可……”杜康还欲再说,但被白释打断了,“若仅仅只是因为习魔,我不可能保不住他,这件事情你完全不必归罪于自己,留芳一直说你心性不佳,也不是因为这件事本身,而是你做它的动机,是你不耻他习魔,还是嫉恨他处处胜于你。”
杜康似乎没料到白释能把话语说得如此直白,整个人都怔在了原地,许久之后,他才舒缓了些神色,道:“弟子谢帝尊提点。”
白释转头见杜康垂手站在一旁,他略微缓和了声线,“若想通了,便不用一直待在这里,桃源花榭里应该还埋了几坛桃花酿,我记得你喜欢,过些时候我让回春带给你。”
杜康毫无预料,震惊地抬头,只觉自己可能是听岔了,“帝尊。”
白释却并不再接话,而是走到书架前,一层层地往下寻找。
杜康站了会儿,过来问:“帝尊在寻什么?这里的书籍弟子都整理过一遍,与之前摆放的位置可能会有出入?不如让弟子帮你找。”
“魔族功法。”
杜康愣了下,神色变了几变,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在顶楼最里的书架最低层找出了一摞书册。
白释接过去一本本认真查看,杜康站在旁边,看见白释肩头停着一只金龟子,甚是聪颖灵敏,他本欲问,不过最后想了想又觉得帝尊身边出现什么奇奇怪怪的灵宠都不奇怪,只是这次回来,总觉得哪里缺了什么,“石英怎么没有跟着帝尊?”
“他离开了。”
短短四个字,杜康消化了半刻,才算完全接受。
白释抱着书册出了灵阁,雁回春候在外面的琼花树下,着一身浅青色的袍子,气质儒雅温良。他走过来将白释怀里的书接了过去,“弟子来吧。”
白释并没有拒绝,到灵昙水榭的院子里,雁回春将书籍摆开晾晒,白释躺坐在一旁的躺椅上,两人之间并不说话,风吹动院子里的昙花,幽香浮动。
金龟子从白释的肩膀上飞下来,落在白释放在躺椅扶手上的右手背上,白释侧倚着,低垂着眸,微一翻手,就将金龟子托在了掌心。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雁回春在旁边的缘故,苏译从灵阁出来一直没有再说话,白释只能从金龟子的小动作中辨别苏译的情绪变化,他似乎有些闷闷的,转过身背对着白释,都不乐意看他。
白释从指尖绕出些许灵力,用灵识唤他,“苏译。”
金龟子生了会儿闷气,两只触角轻轻动了动,才道:“师祖连他的喜好都记得。”
白释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时,倒是失笑,“只记得这一个。”
苏译还是不太能接受,“那也太亲密了,他又不是师祖亲收的弟子。”
白释无奈,“莫闹。”他转过头,看见雁回春在摆一本暗红色书皮的古籍,他出声道:“那本接给我。”
雁回春起身将秘籍递到了白释手里,白释将书翻开放到膝盖上,金龟子也从白释的手心落下。
许是放的久了,书册有些微霉味,“夔纹腾”三个狂放的古字显在秘籍的第一页。
白释道:“这本是原册,你若有兴趣也可以看看,和我写给你的应该区别不大,但在一些细节处可能还是有差别。”
苏译依言翻看这本古籍,越看他眉头皱的越深,这本的字迹真的是潦草至极,若不是白释给他的夔纹腾,他几乎日日都会翻看,基本能够倒背,否则他绝对认不出来这本古籍里的任何一个字,他看了不过一会儿就头昏脑胀。
书页间有一张单独的纸张不知何时掉了出来,他都没有及时发现,察觉到时,白释已经弯腰从地上捡了起来,他模糊只看见纸张正面密密麻麻全是神秘的推演公式,背面是一句诗,“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字迹一笔一划规正遒劲,等他再欲飞起仔细看时,纸张在白释的手中眨眼间便化成了灰烬。
苏译振动翅膀抗议。
白释用指尖轻碰了一下小金龟子,眸色难辨,“当是有人落下的,没有看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