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钰和出身世家嫡脉,其血脉天赋之强,千百年无出其右者,传言在他出生的那一日,祁家的千佛白玉壁祥云尽散,灵光大亮,宛若神迹。
而他自小与元钺一同长大,按理说也该成为天上九星般的人物,却因为天生小腿残疾无法行走,始终游离于世家权势之外。
百年前,元钺在灵居界大放异彩,祁钰和则以商人的身份在尘世游荡。
他一度想要彻底摆脱灵居界的所有,就这么沉溺在尘世的万千烟火之中,可惜血脉是无法挣脱的禁锢,当彼时的祁家家主寿元将尽,祁钰和终究还是卷入了争权夺利的漩涡。
在元钺追寻白石踪迹的道路上,祁钰和一直是他最大的助力。那时元钺手中的力量有限,也无法使用元家的人手去调查,便只能依托祁钰和来传递消息。祁钰和亦不负重托,白石最后藏匿在东宫城的线索,就是他最先发觉,然后设法指给元钺的。
如果一切就这么延续下去,祁钰和或许会成为新一代的祁家家主,拖着残疾的躯体,日复一日地埋首在庶务之中,直至过完漫长而枯燥的一生。又或者他会继续钻研炼器一道,成为名动灵居界的炼器宗师,德高望重,受人敬仰,最后在弟子的拥簇下慢慢衰老。
不管是哪一种,都胜过他后来真正的遭遇。
祁钰和死了,在他执掌祁家的前夜。
哪怕元钺已经查清当年的前因后果,一时也很难说清楚那段时间祁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先是家主身染重疾,大权旁落,随后部分祁家族人挑起纷争,截杀外出游历的嫡系子弟,闹得人心惶惶。而后的某天夜里,他们集结了大批修士,在族地发动了围攻,祁钰和的母亲、姊妹在那一夜被尽数屠戮,祁家家主也在混乱中被人砍下了头颅,所有的一切都被血色所淹没。
元钺倒是提前听到了风声,可惜他离祁家太远,哪怕拼命赶路,也只能在刀剑下救走一个襁褓中的婴孩。
这是祁钰和的外甥祁长宁,后来的镜禧君,也是祁钰和唯一留存的血亲。
至于祁钰和自己,早在祁家内乱前就失去了踪迹。他的尸首最后在距离祁家足有万里之遥的荒山中被发现,全身没有明显的伤痕,但面白如纸,像是被人抽掉了所有的血液。
挚友无缘无故骤然离世,元钺悲痛之余,也决心要找出凶手。他为此不惜接连施展秘术,只为寻到一丝一毫的线索。
具体的经过不再赘述,总之所有的一切慢慢指向了同一个存在,那就是元一。
“世家血脉最初是从灵种身上夺取的,而这也是通往灵神境的钥匙。换句话说,血脉天赋越强的世家子弟,实际上也越接近灵种,比起寻常修士更有可能修成灵神境。元一需要另一个灵神境替他挡下每三百年一次的雷劫,就必然会挑选天赋血脉极佳的世家子弟,而祁钰和恰好是当时最符合条件的人选。”元钺低声说道,眼神中充斥着晦涩难明的情绪。
对元钺而言,祁钰和的存在非常特殊,远非一两个字词能够说清,是挚友,也更像是另一个处境下的他自己。
“……那接下来很可能就是我了。”卞荆接话道,对自身境况看的很明白。
如果说祁钰和的血脉天赋千年难遇,那卞荆只会更稀罕。他是元钺与东宫高晴之子,东宫家女子的特殊体质决定了他一定会拥有超越父亲的血脉,遑论他还是半个灵种。
“祁钰和是什么时候……出事的?”卞荆问道。
元钺闭了闭眼,说:“二十年前,也就是你出生的那一年。”
平灵二千年发生了太多的事,祁钰和身死,元钺自戕,也是这一年,卞荆出生。
“这么说,距离下一次的雷劫还有两百多年。”见气氛过于凝重,卞荆耸耸肩,故作轻松道,“那时间还早着呢,元一没这么快来杀我,何况他需要的是一个灵神境,我如今不过是灵宝境的修为,替他挡雷劫怕是还不够格。”
说到这里,卞荆顿了顿,继续道:“可我有一个疑惑,如果说上一次雷劫是由祁钰和承受的,彼时他的修为难道已经到了灵神境吗?但这怎么可能?”
元钺摇头道:“确实不可能,钰和他应该……只有灵域境。他天生躯体有疾,修行本就困难,只是凭借血脉在炼器一道上有超绝的禀赋。元一再有手段,也不可能改变天生的躯体,让他修成灵神境。应该是用了某种特殊法门骗过了天道的探查……我原先怎么也想不通,但昨日黑袍修士的出现提醒了我。”
他的话没有说尽,但卞荆已经反应过来,恍然大悟道:“你是说那种强行提升修为的法门。”
元一手下的黑袍修士,大多是灵脉残缺之人,元一能让他们拥有高深的修为境界,那让祁钰和强行提升修为至灵神境,似乎也不是无法达成的事。
卞荆深吸了一口气:“那就没办法了,看来元一是我命中注定的劫数,是想躲也躲不掉的灾祸,我根本没的选啊。我与他之间,只有一个人能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