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后的半个月,卞荆将大半的心神都耗费在所谓的“召雨之术”上。他从早到晚,时时刻刻拿着那本灵文书册,逐字拆解其中的内容。别说背诵了,现在一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有大片潦草的字迹出现,一行行的灵文似乎直接烙在了他的眼皮上。
他试了各种办法,但依旧毫无头绪。
在过去的几年里,卞荆学会的术法大半都来自于书肆的那三千余本书册。其中零星记载了一些基础术法,不多,但胜在精细,从指诀到灵力的运转都写得清清楚楚,一读就能明白。至于学不会的,他就带着书到隔壁叶宅请教叶先生,几句切中要害的指点之后,不出三五天也就领悟了。
剩下的,就是一次次的反复练习,直至将术法完全刻进脑子里,做到施展时能够得心应手。
与灵居界大多数的修士不同,卞荆没有一个手把手教导他的师父,学习各种术法都要靠自己的领悟。从纷繁复杂的文字中抽取最精要的部分,渐渐成为了他的本能。
如果不是受限于低微的境界和有限的灵力,可以说,卞荆光靠着过往背诵的各式典籍,就足以支撑他在修行之路上一直走下去。说出去没人会相信,他一个灵光境的少年修士,脑中记忆的术法已经不下千种,即便只学会了其中的寥寥,也足够骇人听闻了。
或许,这才是“入山考验”背后的真正目的也说不定。
但这些解决不了眼下的麻烦,卞荆能够读懂每一个灵文,却做不到像书中所写的那样,直接调动天地灵气。
书中只写了要做什么,却没写该怎么做。这就像是要求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即兴做一篇雄文,完全没考虑他到底会不会写字。
这真的合理吗?这真的是我能学会的东西吗?卞荆在迷茫中度过了许多个日夜,甚至硬着头皮请教了白埜好几回。
只可惜这次,他没有得到任何指点,白埜面对他的困惑,每次都只是摇头,然后静默地独自坐在书斋里,无论卞荆说什么,他都没有回应。
对牛弹琴是什么滋味,卞荆不知道,但对着树说话,他算是试过了。这无疑让他更加苦恼,真正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卞荆曾经怀疑过叶先生是不是还在生气,这才不愿理会自己,可是直觉告诉他,叶先生的摇头不语,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他没什么可说的。
“连叶先生都没办法,难道这术法真的这么难?”
晴朗的午后,卞荆翘着腿躺在书肆的屋脊边上,对着一片晴空发愣。
他平时很少上屋顶,只有背书背到头昏脑涨,又或者实在无事可做,才会坐上来。毕竟瓦片坐着真的硌屁股,要不是思绪堵塞想换个景看看,谁没事成天躺屋顶。
人是一种很怪的东西。
在屋子里的时候,喜欢透过窗子看外面,而身处屋外之时,又会喜欢头顶有遮蔽的感觉。忙时恨不得天天睡觉,真闲到无事可做,又连觉都睡不安稳。
而在院子里想不明白的事,爬到屋顶上,看见此起彼伏的屋檐一直延伸至远处的青山,心头偶尔会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事不一定能解决,但心情能好很多。
“是太难,叶先生教不了……还是他觉得没必要教我。”卞荆放松心神,喃喃自语,“如果他觉得没必要教,是认为我一定学不会,还是我一定能学会?”
“学不会……说不通,那师尊肯定就不会把术法给我了。要是一定能学会……叶先生凭什么这么确定?”
不用教就一定能学会的东西,恐怕只有吃饭睡觉了吧?那才是不需要任何灵智与才能,就一定能达成的事。卞荆自暴自弃地想着,像一张烙饼般缓缓翻了个身,让日光也晒晒自己的背面。
他把脸贴在微微发烫的瓦片上,试图让自己冷静。而在这时,脑中似乎有一根弦被突然拨动了一下。
很轻,但他感觉到了。
等等。
漆黑的眼眸突然睁开,卞荆手脚并用地从屋檐上站了起来,整个人直挺挺地立在屋脊上,一动不动地盯着远山。
难道自己一直想错了?
书中描述的,是要以驱动体内灵力的方式去直接调动天地灵气,可是,写下这些内容的并不是修士啊,他很有可能是一位天生灵种,他使用灵力的途径未必与修士相同!
自己从根子上就错了!
要想弄明白直接调动天地灵气的办法,得先印证灵种是怎样修行的,又是怎么施展术法的,换句话说,自己得设身处地地以灵种的方式思考,把自己当做是一位天生灵种。
这种东西从书里肯定是找不着了,只能找人问。
可是找谁问呢?
天生灵种皆避世而居,存世的只有四位,虽说很有可能有五六七八位,但就算这样,也不是自己随便就能找到的。那找一位了解灵种的人?哈哈,这种人恐怕从来就没存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