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的空间并没有卞荆想象的那么大,不过十数息,就已经来到了幻境的边缘。
磅礴浩大的水流从天穹的破口涌入,形成了大大小小的瀑布,落在周围的山林之中,又于低洼峡谷之处汇聚,裹挟着山石泥沙,以不可阻挡的声势,滚滚向着山脚的村落奔腾。
转瞬之间,坐落于大青山山脚,那个名为青山坳的村落,就被洪水彻底冲毁。面对摧枯拉朽的洪流,一间间屋舍好似纸糊的一般瞬间倾倒,梁柱、瓦砾挤在一起,被滚滚的水流越带越远。
距离太远,看不见人畜的影子,但只要听见隐隐传来的水声,便能想到深陷其中的人,有多么惊恐与绝望。
临出幻境之时,卞荆转过身,远远回望青山坳,见村落被吞噬得不留一丝痕迹,不禁觉得这一切恍若梦境。
热闹的宴席,刚出笼的热包子,王大丫又哭又笑的大红脸,飞舞在花间的菜粉蝶,狂吠不止的大黑狗……一幕幕在眼前飞快地闪过。
即便心里清楚,这些都是幻化出来的假象,可只要亲眼见过这一切,就不免要在心里感慨,数月前未曾经历水灾的青山坳,应该就是如此的模样。
挥手施一道避水咒,卞荆头也不回地钻出幻境,一头扎进了水里。
水中昏暗浑浊,混合着大量的杂物。星星点点的泥沙、草木随着水流游走,光线十分微弱,根本无法辨别方向,只能凭感觉先往水面游去。
混乱中,卞荆很快失去了同伴的位置,也搞不清楚自己身处哪个方位。
按理说,只要离开了幻境,就不会再遇到危险,可不知怎么的,他心里总是惴惴不安,像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
“赵瀞辞他说我才是最后一个跟神像对峙的人,可我怎么什么都不记得?这种事他也不会看错,那到底是发生了什么?那个人影到底是……”
像是有人往自己脑袋扎了一根针,卞荆突然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随即,他发现自己脑中多了一段记忆,一段没头没尾、却无比真实的记忆。
“神像……白石……祁相之……糟了!”
卞荆来不及理清思绪,他记得那个残魂提到,幻境之外会有危险,因为祁家人正暗中盯着这一切!
也就在这个时候,水中不知何时渐渐有细长的黑影围拢过来,像是被饵食吸引的鱼群,正往卞荆的身边靠。它们摆动着春蚕般的身躯,细长肢体随水流不断摇曳,像是拖着一团没有骨头的海草。
察觉到身后的水流在加速流动,卞荆猛然回头,就发现有一团灰白的圆筒状肉刺正冲着自己游过来,几乎已经到了面前。
仓促间很难辨别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只能看见半人长的躯体游动时格外柔软,背部和腹部都遍布疣足,像长满了尖刺。它没有头颅更没有五官,却长了数根如同触须的肢体,如同一只长了头发丝的巨大的春蚕。恶心又怪异,看得人寒毛直竖。
卞荆反应很快,一个侧身避开了游过来的白虫,瞪大眼睛看着密密麻麻的蠕动疣足与黑色的触须贴着自己的面颊滑过,那冰凉滑腻的感觉就像是有女鬼在摸自己的脸。
这是什么东西?!
胃里一阵翻腾,卞荆果断催动灵力,快速上游。
老实说,这些白虫的攻击性并不强,看起来也没有尖齿利爪,不可能扑上来撕咬,但它们不断地团团围拢,显然不是单纯的路过。
直觉告诉卞荆,他必须尽快离开,在幽深的水底见到这种古怪的东西,肯定没有好事。而且,永远不要依靠外表判断一样事物的威胁。猛虎固然凶悍,可蚂蚁多了也能咬死人。
这些水里的白虫从四面八方不断聚集,像极了一场群体的围猎。而在水中独自前行的少年,正是这场围猎唯一的目标。
卞荆不再留存灵力,全力上浮,可他没想到,这些看似靠着躯体扭动来前行的白虫,游动的速度丝毫不慢。
突然,脚腕一紧,卞荆整个人被拖着直往下沉。
他低头去看,发现脚腕被白虫黑色的肢体层层缠绕,就像裹着厚厚的水草,一时间难以挣脱。
卞荆用另一只脚往下狠狠蹬了几下,踹在白虫灰白色的肢体上,却没想到引来了更多黑色的肢体,攀住他的双腿就往上爬。
很快,一连串的白虫一只接着一只缀在卞荆的身下,像一串石头将他往水底拖去。
好不容易才游上来,卞荆当然不可能任由它们把自己拖下去,果断掏出了一柄长剑往白虫身上砍去。
但水中使剑非常困难,水流极大的削弱了剑招的威力,剑刃劈砍在白虫柔软滑腻的身躯上,很难破开它的皮肤。
身边围着的白虫仿佛无穷无尽,它们不断拥挤、徘徊、缠绕,黑色肢体攀附在卞荆的四肢、身躯、以及脖颈,几乎是砍掉一只,又缠上来一只。
卞荆被密密层层的白虫不断纠缠,在水中上下来回翻滚,就像陷进了一个巨大的漩涡,行迹不受控制,连脑袋都开始发晕。
等等,发晕?
我怎么可能因为在水里翻了几圈就头晕?这些白虫有问题,它们没有破开防御的能力,却能用肢体不断吸取我体内的灵力!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