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下虚空,是一望无际的蔚蓝,雪白的浮云像海浪一样延伸向天边,逐渐被日光染成微黄,而头顶之上,是深绿的大地,群山连绵,河流遍布,海水清透,如一块厚重的毯子罩在头顶。
极目远眺,天与地相接的地方,汇成了一道金边,散发柔和的光晕。
这是哪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了,那个怪物!赵瀞辞他们有危险,我得去帮忙。
卞荆慌乱地舞动手脚,却发现自己根本没法挪动半分,既没有往下坠,也没有升上云端。他能够伸手拍散身侧的流云,却无法离开这个地方。
“别乱动了,你出不去的。这是你身体的内景,简单来说,你的神魂被困住了。”
一个陌生的苍老声音在卞荆的背后响起。
卞荆划动四肢努力转身,发现不远处漂浮着一个中年男子的虚影,很模糊,但确实存在。
“你是谁?内景又是什么?”
“所谓内景,就是神魂居于身内所能看见的景象,摒除对外界的一切感知,能看清神魂的本质。内景所展现的,一定程度上也就是修士的本心。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如此辽远的内景,纯净无垢,无边无际,真难想象世上有这样的人,看来我没选错。”
男子转头四望,竟露出了宽慰释怀的笑意。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卞荆的脸沉了下来。
“我?我叫祈相之。”
“你就是祈相之?那个制作了菩萨像的人?地窖的泥塑怪物也是你的手笔吧?”卞荆少见的发起怒来,他的身影突然闪到了男子的面前,抓起他的衣领就要打。
祁相之忙抬手阻拦,瘦削的面庞在这一刻显得十分无力。
“嘘——嘘,冷静。我可经不起你一拳。而且我的时间不多了。”
“你还想说什么?”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在结束之前,我希望你不要打断,”祁相之轻叹道,“我怕我说不完。”
数十年前,祁相之奉族老之令,来到了尘世梁国锡川县云岩镇。他本身除了作为祁家子弟的炼器本事,还擅长书画、雕刻等技艺,很快便凭借着极其高超的艺术造诣,成为了名动一方的雕塑名家。
根据族中安排,他需要寻找一处灵气汇聚之所,布置阵法以供养一块奇异的白石。说是白石,却并非石头,而更像金铁,不仅坚硬异常,且内部蕴含庞大的灵气。
昼夜交替之际,还能从中听见呼吸的声音,如同活物。
从小作为炼器师被培养长大的祁相之,可以说见过世上绝大部分的灵材,可即便是他,见到这样诡异的石头,也不禁心生忌惮。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为什么要在尘世以阵法供养?
如果论灵气,灵居界随便找一处地方,也比尘世所谓灵气汇聚之所在要强得多,可族中却执意要自己将阵法布置在尘世,还要求隐藏行迹,这显然有别的目的。
但祁相之不能寻根问底,他从小受的训诫,就是要听命行事,以家族为先。一旦生出多余的不必要的心思,不仅会受到极其严厉的惩戒,还会祸及家人,连累他们丢掉性命。
可以说,他这次能否顺利完成族中的要求,也决定了他未来在祁家的地位,和所能拥有的一切。
于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勘察,他选定了云岩镇中最为偏僻的一个村落,也就是青山坳。这个四周环山的村子边,有一座高大的山峰,名为大青山,其山顶异常险峻,且四方无遮挡,如果阵法布置妥当,可以收纳方圆数百里的灵气,称得上钟灵毓秀。
但布置阵法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尤其是在大青山的顶部,有一座历史悠久的云岩寺,寺庙不大,但常有信众来往,难以掩人耳目。
祁相之思索良久,做了一件缺德事。
他将寺中原本的菩萨像烧毁,伪造出天火的迹象,并利用术法制造各种神迹,引导当地富户聚集起来,为云岩寺筹资重铸神像。
此时,作为在当地隐居的雕塑名家,祁相之顺理成章地被邀请前来为菩萨塑像。
他以塑像为遮掩,在村长家的地窖中耗费许多时日,尝试了各种布置阵法的方式,但都存在一定的缺陷。因为他对于阵法其实并不算精通,必须依靠周围大量的山石草木作为辅助,才能保持阵法持续运转。
而当地的村民来来往往,如果对构成阵法的关键树木进行砍伐,又或者移动了山石,很可能就会对阵法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
那要用什么手段才能确保阵法的完好无损呢?
祁相之看着眼前高大的四首四臂菩萨像,一个想法逐渐在他的心中成型。
说到底,供养白石就是要为它提供大量的灵气。
那他是不是可以将白石放置在神像内部,让它像修士的灵台一般运转,不断自行吸纳灵气呢?
将阵法镌刻于泥塑外壳,可以模拟灵脉的结构。就算普通的泥料草茎无法承载庞大的灵气,但他可以想办法用炼器的手段,将神像本身进行炼制。
这样一来,神像几乎拥有了与修士一样的结构。只要想办法赋予泥塑灵智,它就能够通过运转阵法进行修炼,不断壮大内部的白石,从而长久存在。
可现在的问题是,如何赋予它灵智呢?
修士有神魂,神魂生灵智。
那神像的神魂要去哪里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