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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春和茶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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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知道我多久没下山了,我这出去一趟,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呢。就算要带人回来,又怎么可能以系铃人的身份去。更何况,要早知道这小子可能跟元师兄有瓜葛,我肯定偷偷摸摸去啊。”

薛牧山闻言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张衾音是他们这一代最小的师弟,自小受各峰师长、师兄们照顾,仗着有人撑腰,性格多少有些骄恣疏狂,做了不少出格的事。不过他既然这么说了,那么带卞荆上山这事应该确实不是他自作主张。

“几个月前,山主给了我两只有纹铃。”张衾音顿了顿,袖子在桌面上一拂,两个木头铃铛的幻象就出现了。

薛牧山俯身细看,只见其中一只铃铛刻着流云,另一只则刻着巨树。

“这是?!”他刚瞧见那巨树,就猛然抬头。

“这只,是给一个姓赵的小孩的。”张衾音却不着急,他伸出一根手指转动刻有流云的木铃铛,“他是千年难遇的剑坯,又失恃失怙,无所依靠,将来定然锋利无双。他去云栖峰再合适不过,让我下山系铃也算是合情合理。所以我一直以为此行的目的就在于此。”

“而这只,刚开始可是一只无纹铃。”张衾音点了点另一只铃铛,“直到我靠近卞荆,它才显出仙树的纹样。所以几个月来,我一直以为那小子是个顺带的,就没有去探查他的根底。”

张衾音下山系铃,是受了问樵书的指引,一共接引两人。问樵书用大量的篇幅描述了赵瀞辞的身世背景及修行资质,却对卞荆的情况一笔带过。

这让他下意识以为,卞荆就是个需要他顺路带回来的弟子,根本无足轻重,因此也没有必要花什么时间去探查。

至于木铃铛上的纹样,它其实是指引了新弟子入山之后的归属,大部分渡落山弟子收到的信物都是一枚没有任何纹样的木铃铛,待他们通过入山考验再进行选择。只有少部分的人,比如赵瀞辞,一开始就会获得一枚有纹铃,这是确定了未来的师承,可以直接入山的标志。

“山主这是不想你多事。”薛牧山低声说了一句。

“我知道。”张衾音眉眼神突然有些狰狞,他一挥衣袖,铃铛的幻象瞬间消散,“你们都觉得遇上元师兄的事我就会发疯,所以什么消息都瞒着我,连山主都用这种方式提醒我。”

张衾音剧烈地喘息了几口,努力平复心绪。

“所以我没做多余的事。我直接把他带回来了。”张衾音衣袖下的手有些微微收紧,“他这样貌,多半就是元师兄的孩子无疑。那眉眼和鼻梁,几乎跟师兄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旁人看不出来,你我与他一同长大,应当是再清楚不过的……师兄小时候也是像乡野小子胜过像世家子弟。沉默寡言,心思却细。”

“你直接说他长得糙不就完了。”

确定张衾音不是私自带人上山,薛牧山紧张的心绪平复了一些,说话也轻松许多。

“这可不行。他这一脉的样貌,只能说是小时候看着潦草,再过几年长开些,有哪个能比得上。当年我们一同在外游历了三年,归来后连师尊都不敢认他……”张衾音扯着嘴角笑了一下,慢慢转着手里的杯子,声音渐渐轻了下去。

一时之间,两人仿佛都陷入了回忆。

薛牧山看着张衾音有些发愣的眼神,只好出言打破这番宁静:“若果真如此,传言东宫高晴带着元钺血脉自焚于石壁城一事,恐怕还有内情。”

“卞荆和他母亲一同生活,那妇人却不是东宫高晴,他们住的屋里一丝灵气都没有。况且,我刚下山时,他们母子二人正因为饥荒逃难呢,卞荆也病得快死了。若真是东宫高晴带着儿子逃命,不至于如此狼狈。”张衾音嗤笑一声,“好歹是东宫家的女人。”

不过没有灵力,卞荆又是怎么知道关于灵居界的事的?张衾音暗自想着,却没有将这事给说出来。

“她也算是你嫂子,”薛牧山叹口气,却不愿和张衾音纠缠这事,“其他我也不想管,不过既然是有纹铃接引,直接带去渡落峰就是了,塞到我这做什么。

山外的人都以为衡灵考验是为了测验心性,过了才能上山,甚至为此自圆其说扯出了一番高深的道理。但你我心里清楚,这考验不过是一个让诸峰观察新弟子的借口罢了。

如今他在我这呆了大半日,应该已经引起一些人的注意了。说吧,还要我做什么。”

“不用做什么。按山主的意思,就让他与其他无纹铃接引的弟子一般,留在这接受考验。把人托付给师兄你,也只是怕横生枝节。”

“烫手山芋。”薛牧山嘟囔了一句,白胡须都有些翘了起来,“那万一他过了考验,被哪座峰看上了,让不让他去?”

虽说是山主有安排,但渡落山也不是人人都那么乖巧听话,愿意听从吩咐做事。

“他不会去别的峰。”张衾音摇摇头。

“怎么说?强行把人留着?”薛牧山掏掏耳朵。

“他过不了考验,只会一直呆在这镇子。”

“你在说笑?我那的考验不过是背书,虽然一屋子的书有些多,但他身负灵脉,只要人不傻,最多三月肯定能完成。如果要变动考验,就要动整个镇子的阵法,有这必要吗?”

“不用改阵法。把书肆里的书换了就行。”

“换了?换成什么?”

“换成山主书库里的那些。”

“……就当年元钺看的那些?”

“是。换成那些的话,别说背下来,恐怕全部读完都是个问题。”张衾音自己想想都觉得有些牙疼,“而且我之前看了,这小子是个不会读书的,在学馆里不是发呆就是睡觉,一看见字就犯困,这一书库,估计够他折腾了。”

“这倒是。”薛牧山认同地点点头。

觉得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张衾音起身给薛牧山敷衍地行了个礼,又从点心盘子里抓了一把瓜子,就一边磕一边下楼去了。

薛牧山也不留他。

而人刚走出茶楼,就听还坐在二楼临窗的薛牧山突然又问了一句:“你比其他系铃人早下山几个月,却一起回来。做什么去了?”

“没干别的。问樵书上说,赵瀞辞孑然一身,孤苦无依。但我刚到的时候,他父亲还没死。”张衾音脚步只是微顿,朗声说完这一句便走远了。

薛牧山乍一听不知这是什么意思,随后一锤桌面,深深叹了一口气,他手中的瓷杯不知何时已被捏成齑粉。

……

薛牧山离开茶楼时,夜已经深了。他慢慢往回走,心里想着张衾音的话。

渡落山原本就极少收世家子,元钺已经是几百年来的唯一一个。而自从九年前的那件事起,渡落山更是极少参与灵居界的大小事宜,几乎与世隔绝。

他原以为这次问樵书点了周樟宁已经是破例,没想到还有一个隐藏的卞荆。

元钺与东宫高晴的血脉啊,不知日后会扯出多大的风波。

山主此番安排,也不知有什么深意。不过这也无所谓,既然没他的事,他也懒得管。无论起多大的波澜,总归山不会倒,树不会折。

薛牧山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快入土了还操心这些事,实在可笑。

这般想着,衡灵书肆那熟悉的铺面就出现在眼前。

刚跨进门,薛牧山就看见卞荆那小小的身影正靠在书架旁,似乎已经睡着了。

他额前原本又长又乱的头发已经被风吹开,露出了光洁的额头。烛火将暖黄的光铺在小孩的面颊上,让他的眉眼更加分明,稚嫩却熟悉,像极了一个人。

这让薛牧山一瞬间想到了从前的日子。那时他才刚入云栖峰,每天除了修习基础功法,晚上还要跟师兄弟们一起听先生讲课。讲的不是些修行大道,而是尘世的典籍,一些之乎者也的道理。

那时座位离他最近的,就是元钺和张衾音。

一个坐在他左边,只要先生开始讲课,二十数内,必然已经躺倒睡着。

一个坐在他右边,倒是不睡觉,只是一晚上光顾着笑眯眯地吃点心,那点心甜得能腻死人,却从不重样。

那时的日子真令人怀念。

可谁能想到不过区区三百多年,他们三个人,一个已经死了,一个老的快要死了,还有一个不会死却疯了。

薛牧山看了卞荆半晌,就伸出右手轻挽了一阵风。

那风轻轻托起卞荆,晃晃悠悠地就把他送回了后院的卧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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