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一起生活了七年,直到有一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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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鹿笙来到家里的第七年,他已经慢慢接受了家里多了一个妹妹。
有一日傍晚,他从街上买了桂花糕回家,他一直记得那日,滚滚惊雷,大雨滂沱,之后他还大病了一场。
因为他看到了这世间最可怕的东西。
他的妹妹,鹿笙,变成了人身蛇尾的怪物。
他的爹爹也看见了,吓得昏了过去。
从那之后,他不敢再正眼看她,变得开始惧怕她,甚至厌恶,即使她之后恢复了人形。而爹爹更像是变了个人一样,从一开始的宠溺疼爱,变成了冷眼相待。
有时醉酒之后,还会打她,会赶她走。但鹿笙只是默默的承受,不躲,也不反抗。
她没有了娘亲,不想再没有爹爹,不想没有鹿息。
就这样过了一年。
有一日她买鹿息最爱的糖葫芦回来,家里突然多了一个道士,那道士会法术,比她厉害。
她灵力受损,维持不了人形,从此变成了人身蛇尾。
她知道这个家已经容不下她了,从那之后她就躲到了深山里,虽然她舍不得爹爹和鹿息。
鹿笙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到鹿息了,没想到在她躲进深山的一个月之后,鹿息来寻她,说对不起她,还说那个道士是他引来的。
她笑着对他说,没关系,她不怨他。
从那以后,鹿息每个月都会来看她,给她带最爱吃的桂花糕。
渐渐的,鹿笙开始学着修炼,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终有一日,她变回了真正的鹿笙,高高兴兴的回家去看爹爹和鹿息,没曾想却看到了这一幕。
一个个身穿白衣,手持长剑之人将她家围了个水泄不通,剑指鹿息,爹爹倒在一旁。
那个人问鹿息:“说,你身上的妖气从何而来?”
鹿息一抬眼,便看见了一身绿衣的鹿笙。
他对着她摇了摇头,身子被剑柄压得直不起来,嘴角敞着血,但看她的眼神却带着点点笑意。
她正欲冲进去,却见爹爹起身猛地冲向那剑指鹿息之人,抱住那人的腰身,说:“我们家没有妖,你们才是妖。”
话落,便被那人一脚踢死在旁。
她望着那白衣人的目光里带着浓浓的很意,倾尽全身之力,将鹿息带了出来。
自此,她的妖脉受损,再也无法维持人形,有时会变回原形,但更多的时间是人身蛇尾。
从此二人便开始了流浪,只要被人发现,他们就会开启下一次的奔途,生生不息。
她从不怨,因为她还有鹿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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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忆完毕,鹿息觉得恍若隔世,但他不曾后悔。
青亭听着,撑起翅膀擦了擦眼泪,“呜呜,比阿浮还要可怜......”
阿浮冷不丁的撇了它一眼。
江芸神色并无波动,但她望了阿浮一眼。只见少年如之前一般,凤眸清冷,薄唇微抿,眉宇间泛起一股疏离之意。
她总觉得,尽管他脸上时常带着微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
鹿息继续说:“鹿笙妖脉受损,最近连人身蛇尾都维持不了,我怕她出事。听闻人的精魄对妖修炼有益,便偷偷从城里绑了人来。但鹿笙善良,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不愿意吸食他人的精魄来修炼,便让我将他们给放回去。”
“我从小对药理颇有研究,迷晕了他们,准备今日醒来后将他们放在前往榕城的必经之路上。但醒来之后看到鹿笙不在竹屋里,便寻了出来,然后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
“你们在这住了这么长时间,就没有发现这里有另一只蛇妖?”
江芸有些不解,那蛇妖直往这片山林跑,应是对这里颇为熟悉。
“没有,也许是我灵力太过低微,探寻常的妖都有些吃力,只能平日里采采野果子。”
鹿笙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不如我们问问黑云吧,看他平时进山采药有没有遇到什么异样?”
江芸眸眼轻眯了起来,“黑云?”
“对,黑云居住在榕城里,是个大夫,常常进山采药。他很好,从不会对我另眼相待,有时还会给我们带些食物。”
“榕城哪个医馆?”阿浮问。
鹿息想了一下道:“永生医馆好似。”
他和黑云同为医者,所以会更加亲近些。
“去找他。”江芸起身。
鹿笙:“你们怀疑黑云?可黑云是人啊!”
江芸来到了鹿笙身侧,“是不是去看看就知道了,你和我们一起?”
鹿笙有些担心道:“我出去会被那些御灵师给捉去的。”
江芸低头掏自己的小布包,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声响。
只见她掏出了一个青白瓷瓶,瓶口对准掌心,从里面掉出来了一颗白色的药丸。
“吃了它。”
鹿笙没有犹豫,伸手接过便递进嘴里。鹿息只是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也并没有阻拦。
下一瞬,那原本柔软顺滑的蛇尾俨然变成了一双修长的腿。
长裙遮至脚踝,露出了一双小巧精致的脚,白皙细腻。
鹿笙激动的说不出话来,两眼含泪的望着鹿息:“鹿息......我....我变成人了!我变成人了——”
她慢慢站起身,可能一时还不太适应,整个人摇摇晃晃的,鹿息上前将她扶着。
他没有说话,但眼睛笑得弯了起来,细看里面还洋溢着点点光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