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圣禅寺大祭还有一日时间,早起秦妙菀听说今日秦城要带着两个孩子搬离国公府,她心思微动。
秦城活到现在,第一次没了下人伺候。
祖上功德让他免于一死,只身带着两个孩子远奔岭南,真应了王太夫人那句“比杀了他还难受”。
秦妙菀坐着马车,悄悄在卫国公府围墙下看着他们。
秦城失魂落魄,秦弘年纪太小,虽聪慧但也吓破了胆,整个家里担事的居然是秦妙菁。
她一身粗布衣裳粗布包头,身上背着个包裹手上还提着一个,正费劲的往马车上放。
没了张氏的庇佑,又没了国公府小姐的身份,家中巨大的变动让她心力憔悴,对母亲的思念又让她夜夜流泪不止,整个人看上去颓靡空洞。
秦城他们要在吏部的押送下去往岭南,而户部接管了国公府,这几日正在清点国公府的财务,秦妙菁带出门的包裹要求被打开检查。
秦城这几日饮酒度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倒在马车里,秦弘照顾着父亲,二人都无暇顾及车外发生了什么。
“清点国公府财务是陛下的命令,你若是私自带了财务出门,到时候我们怎么向上交代。”
秦妙菁语气里带着些怒意:“我这包裹里都是些女子贴身衣服,如何能给你检查。”
户部的人拽住她的包袱:“我也是奉命办事,咱们不必互相为难,检查之后你想去哪就去哪。”
秦妙菁也来了犟脾气:“我不给!”
争抢之中包袱被扯碎,贴身衣服散落一地,秦妙菁脸色羞的通红,眼圈也跟着红了起来。
户部的人冷哼一声,低头用脚巴拉着地上的东西,忽然脚下当啷一争,秦妙菁赶紧扑了过去,试图从他脚下把东西夺过来。
户部的人一把将她推开,随后捡起那金灿灿的长命锁拿在手里把玩着,一脸玩味的看着秦妙菁。
“国公府小姐,也成了偷东西的贼了!”
秦妙菁怒道:“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是我母亲给我的!”她伸手去抢,被人躲过。
那人不依不饶:“说了多少次,什么东西都不许带走,你还想瞒混过关。”
秦弘这才听到车外的吵闹声,他心疼姐姐,和姐姐一起上手去抢,被那人一脚踹开,语气不屑道:“还当自己是国公府世子呢。”
秦弘红了眼,眼神里带着些杀意,捡起手边的一块石头就要冲过去,忽然手臂一紧,他回眸看去,是秦妙菀。
秦妙菀越过秦弘和秦妙菁,径直走到户部那人面前,悄悄往他手里塞了一小包银子:“大人,都是听吩咐办事的,这东西想必还没记录在册,何不就让她带出去?”
她声音更低了些:“这金锁上篆刻着卫国公府的章,你就算留下也不好出手,不如就收下我这银子,把金锁还给人家。”
户部之人没见过秦妙菀,只觉得她衣着不凡,应该也是位贵女。
他掂了掂手里的分量,思考片刻后把东西递给秦妙菀:“叫他们速速出城,别被人查出来。”
秦妙菀应下,待人进府之后,她回身把东西递到了秦妙菁手里。
秦妙菁把头撇过去没有伸手要接的意思,秦妙菀拉起她的手把长命锁放到了她手里。
秦妙菁这才回头看她,语气有些哽咽:“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秦妙菀蹲下身帮她整理包裹,像是在自说自话:“性子要柔和些,硬碰硬大多没什么好下场……出城远些再找铺子把金锁卖了,银钱放在你自己收好,不可以给秦城。”
她见过太多家中变动导致一蹶不振的男人,他们或赌或嫖,把整个家从暗处拽向更暗处。
秦妙菀三两下把东西收拾好,递给秦妙菁。
秦妙菁还是问她:“你来看我笑话的?”
秦妙菀定定看着她,又扭头看了看马车中如同废人一般的秦城,随后语气认真道:“你勤快些,带着秦弘活得不会差,那个人已然废了你不必管他。”
秦妙菁沉默,秦妙菀沉吟片刻答道:“我不是来笑话你的,你曾经在许多宴上雅集上为我说话,我来报答你的。”
秦妙菁扭过头嗤笑一声,眼泪却不自主的流了下来。
“你说的好听。”
秦妙菀拿出另一小兜银子:“这些你拿着去打点随行吏部的人,这一路上过得也能舒坦些。”
秦妙菁没再拒绝,伸手接过,低头沉思后道:“我从不知我母亲做过那些……”
“别说了,那些事与你无关。”秦妙菀打断她:“快走吧,吏部的人看着呢。”
秦妙菁擦擦眼泪,面对这个毁了自己整个家的同父异母的姐姐,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世间因果循环,张氏种下的孽,最后要让她的两个孩子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