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随下了朝之后便直接回了府上,洗漱一番之后便到了月盈阁。
春儿背对着门口躺着,小肩膀直挺挺的,显然在生闷气。
沈随坐在床边,顺了顺她的头发。
春儿奋力歪了歪头,不想让他碰。
沈随又摸了摸她的肩膀,春儿便把被子提起来盖住了被子。
“看来好多了,有力气生气了。”
春儿掀开被子看他,眼圈微微泛红:“王爷骗人了。”
沈随沉吟片刻:“本王不该骗春儿。”
春儿本想好好的撒一撒气,但是看到沈随略显憔悴的面容时,却还是心软了。
“王爷没睡好吗?”
沈随没回答,而是问道:“昨日都吃了什么?”
春儿如实回答:“小环给我煮了粥,吃了两顿。”
“很好,库房有两支参,本王已经叫彭总管取了出来,给你补补身子。”
沈随说完便俯下身子,吻了春儿的脸颊。
两人鼻尖紧挨着,春儿定定的望着他,随后伸手按了按他眉间的皱纹。
“王爷看着比我还憔悴。”
她又看了看沈随的鬓发,之前染上的黑色已经斑驳,露出淡淡的白。
“王爷很累吗?”
沈随不回答,开始宽衣解裳。
春儿红了脸:“天还亮着,妾身还病着呢?”
沈随笑笑,将她拥在怀中,随后长出了一口气,不过片刻便呼吸匀称好似已经睡去。
春儿看着沈随凌厉的眉眼,轻声道:“春儿真的好喜欢王爷呀。”随后在沈随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合眼睡着了。
待她睡去后,沈随却忽然睁开眼睛,望着春儿的睡颜,目色沉静。
次日清晨,小环端来水给春儿擦脸,又说起沈随昨夜食言未归之事。
“听说是惹了太后娘娘生气,罚咱们王爷在宫里守夜,站了一宿。”
春儿撩水的手一愣,皱眉道:“你听谁说的?”
小环轻声:“都这么说,早晨出去采买的下人回来时说盛京城里都传遍了……”
春儿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怒意,怪不得昨日看着王爷那般憔悴。
“可听说是因为什么事?”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
春儿抿了抿嘴,盖着被子重新躺下。
“我再睡一会。”
小环轻手轻脚的端着水盆出去。
春儿还在生着闷气,想着王爷是那么好的人,太后到底是在发什么邪风,要这样刁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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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天,和风微醺,阳光斑驳,正是一年中最醉人的时光。
金明池湖光潋滟,波光粼粼,池畔华盖如云,锦旗招展。
一场盛大热烈的马球会正在进行,这是五月的第一场马球会,也是盛京贵族一年中最重要的交际场所。
适龄的贵女世子们暗中相看,不知又会成就几段佳缘。
原本四月就该由皇家举办马球会,可今年不知为何,时间一拖再拖。
顾妩连服药带针灸,修养了数月,终于是心绪平静了些,此刻她端坐御帐之内,望着在马球场上驰骋的少年少女,不禁思绪翻飞。
她大婚之前,金明池畔也办了一场盛大的马球会,宣懿皇后用一支金钗做彩头,场上不知多少少年奋力争夺,最后是沈随拔得头筹,赢下了那支金钗。
当年沈随鲜衣怒马,举着金钗笑着望向她,何等快意的少年郎。
可她却想不起那只金钗到底被沈随送给了谁。
想到这,她望向沈随,见他正同白庸坐在帐内交谈。
白庸从东到西,一一给沈随介绍着各家都来了什么人,谁与谁有怨,哪两家之间结了亲,白庸了如指掌。
他说的吐沫横飞,完全不在意沈随想不想听。
“……那是卫国公秦家,听说国公夫人这些日子又派人四下寻找先夫人所生的嫡长女。”
沈随也知道这件事,淡淡道:“找了十几年了。”
白庸嗤笑一声:“做做样子罢了。”他往前指了指:“卫国公的先夫人是永平伯爵府的独女林如雪,生女两年后病故,同年国公爷就续弦了位忠义侯家的庶女,当年这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永平伯夫人哭天抢地大骂国公爷,京中谁人不知?”
当年的事情沈随也有所耳闻,这事最后都闹到御前来了,永平伯夫人声称卫国公同忠义侯家庶女毒害了她的女儿,又拐走了自己的外孙女。
自此卫国公家的嫡长女下落不明,至今不知身在何处。
可这种事口说无凭,到底是没有证据。
最后永平伯一家心灰意冷,再不同京中勋贵交际。
白庸继续道:“卫国公家与平安侯府有婚约,这婚约原本是嫡长女出生时定下的,现在嫡长女下落不明 ,便是续弦所生的女儿接下了婚约……”他声音低了些:“平安侯府,那可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富户!”
沈随顺着白庸所说的方向望去,平安侯府世子长得白白胖胖,确实是富贵相。
白庸端起茶杯,用下巴指了指平安侯府旁边的帐子。
“楚国公家的次子,出了名的纨绔浪荡,四处留情啊,国公爷怎么打都不服。”
白庸说的口干舌燥,喝了一大口茶,随后揶揄着说道:“我怎么瞧着,那何小姐一直在看子瑾你啊。”
沈随早就注意到了,却并不在意。
正巧此时顾妩宣布了新一轮比赛的彩头,是一顶赤金红宝石发冠,熠熠生辉,极为奢美。
场上的贵女们都跃跃欲试,各家世子更是卯足了力气想要一展风采。
何玉柳忽然起身,面向顾妩说道:“太后娘娘,此番比试可否男女组队?”
何玉柳此言一出,台下一呼百应,纷纷希望能够男女组队参赛。
顾妩自然知道何玉柳是什么心思,只是现在她也不好阻拦,只说可以。
太后娘娘一发话,场上的少年便纷纷开始寻找起队友,何玉柳盛名在外,此刻帐前更是站了三五少年。
何玉柳不急不缓系上襻膊,随后提着马球杆众目睽睽之下来到沈随帐前。
“王爷可否赏脸,同小女子一同上场!”
顶着阳光,何玉柳笑的明媚,丝毫不在意身后的议论之声。
顾妩冷眼看着这一幕,何玉柳青春的面庞刺的她眼睛疼,她紧紧攥着身侧的软枕,不知沈随会如何作答。
沈随还未出声,他身侧的白庸则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何玉柳继续催促:“还望王爷赏脸!”
沈随这才开口:“本王腿有旧疾,不便上场,还望何小姐体谅。”
白庸低声揶揄道:“子瑾何时患上的‘旧疾’,我怎么不知道。”
沈随扫了白庸一眼,随后话锋一转:“白大人最擅马球,若是何小姐与白大人一队,定能拔得头筹。只希望何小姐不压嫌弃白大人。”
白庸无辜被提及,只得站起身,冲何玉柳笑了笑。
何玉柳面色一紧:“小女只想和王爷组队,若是王爷不便,那小女就不上场了。”
何玉柳起身离开,场面一时尴尬。
还是楚国公家的次子楚远洲笑着出声道:“莫不是大家都不想要这赤金头冠,我可就要赢下来送佳人了!”
说完他拿起球杆,翻身上马,一派潇洒不羁。
他一行动,原本看热闹的众人也都纷纷参与起来,球场热闹非凡,白庸则盯着楚远洲的身影说到:“这小子有几分你当年的影子。”
沈随也在看着他,沉吟片刻后说道:“或许吧。”
王府中
春儿身上余毒已清,身子的亏空也补回来大半,趁着阳光正好,便在花园里逛一逛。
王府花园中有一隅池塘,里面养着几尾鲤鱼,花色鲜艳,春儿很喜欢。
她坐在池塘边的亭子中,捏起几粒鱼食投入池塘中,鱼儿聚在一起,激起水光粼粼,映照在春儿脸上。
她看着那几尾游鱼,一时间出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