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寂静之中,就连关门的声音都能显出少许森然之意。
宴会厅是德里克公国特有的金碧辉煌——肉眼可见的大部分位置都镶嵌着金银,地面上也镶嵌着贵重的宝石拼贴,雕工精美的桌子上摆放着几十只由纯金制成的精美餐碟,每只碟子里都放着不同种类,卖相极好的精致糕点,诱惑着在场的人取用品尝。
德里克王宫的奢华程度,比起尼菲海姆的皇室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露比揉了揉已经开始向她抗议的肚子,强迫自己把目光从那些诱人的糕点上挪开。
安静的气氛又持续了一会儿,尼尔才声音发颤地第一个打破沉默。
“怎……怎么办呢?他们该不会是想要把我们关在这里,然后毒……毒死我们吧?”尼尔用既渴望又害怕的复杂眼神看着糕点,露比猛然惊醒过来,这才发现所有人都像她一样,一动不动,只僵硬地坐在扶手椅上和对方面面相觑。
“反正我是不敢验证这个,看着就好危险!”欧米迪娜小声嘀咕着,“你们人类真是麻烦死了,这简直是对自然馈赠的严重浪费,做出这种美味的蛋糕需要多少来自生命之神的生长与庇佑啊,结果你们浪费了整整一大桌子,只为了一次不那么确定会成功的下毒——如果它们真的有毒的话!”
“我是一点都不想去验证这个,”海因里希摇头苦笑,“他们不用为杀死我们的事情付出任何代价,但我们却必定需要来到这里,毕竟这也是我们佣兵对于委托人的契约精神。”
“该死的,和他们拼了,”尼尔暗自握紧手中的铁鞭,“我就不信凭借我们这一队怪物,我们还能连个区区王宫都闯不出去!”
“只有一个德里克公国的守备力量没什么可怕的,就怕加上自然之心公主和她背后的梅林。”格洛丽亚担忧道。
“如果梅林真的愿意支持这位自然之心的话。”海因里希若有所思。
说话间,会客厅的门毫无征兆地被推开。
号角佣兵团的所有人全都抬头去看,却见来者是一位假发高耸、身着奢华裙裾和夸张假领的贵妇人,以及跟在她身后鱼贯而入的六位年轻女侍,想来这位贵妇人就是传说中的索菲王太后了。
“殿下,您想见的人已经安全抵达这里。”负责引领的侍者礼貌地鞠了个躬之后就缓缓回转,悄然将门合上。下一秒,会客厅里就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多出十几位忙碌的侍从,他们用最快的时间就把桌上的所有糕点全部撤下,换成全新的、更加华美的正餐碗碟。
欧米迪娜再也不敢抱怨所谓的过度浪费食物了,因为她已经看出来在这种地方,王室成员们压根就是用浪费行为来彰显自己超然的地位。
在索菲王太后开口之前,露比在假发遮掩下悄悄打量这位在尼菲海姆多有传说的女性。
索菲王太后面容严肃,那双过度细长的棕黑色眼睛四处打量人时甚至显得有些刻薄,她面上妆容极重,这让她整张脸都显出妆粉被过度利用的惨白色。她的浅棕色头发盘在颅顶,被固定成一个大得有些夸张,装饰着各种鲜花宝石的繁复发髻,但这巨大的装饰却丝毫不影响她的移动,只让她看上去更加不好接近。
索菲王太后眯眼打量着这些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他们只是一群不足为道的平民,每个人看上去都过度畏缩了,那几位女性中的一位还格外令她看不顺眼——那少女的样子过于美丽了,银白色的长发间如有星光闪烁,让人在一个不经意间就会沉溺于那片盛满星空的海洋之中,再不愿醒来。
真是令人看了不快的样子。
如果不是亲生儿子突然眷属化的事情可能与他们有关,而这群平民又恰好在最合适的时间来到铁城堡,还在那里做出了一系列令人想不通的行为,索菲王太后其实并没有放下身段亲自接触平民的兴趣,属于公国的领地和财富也绝不可能落入外人之手。
那么,就在问到消息之后……在那之前,无非就是浪费几顿吃喝而已,恶魔的真相决不能在他们的手中曝光,哪怕从现有情况看来,他们确实对此事并不知情,也不能凭白为瑞恩将来的统治留下隐患。
心中的主意定下,索菲王太后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逡巡一圈,很快就锁定了几个需要重点关注的对象——那个红毛看上去心眼不深,旁边的黑发小丫头满脸都是畏畏缩缩的,只抱着她的猫连头都不敢抬,绿头发女孩也是单纯样子不足为惧。至于另外三个——银色头发的女人只用她的容貌就足以让王太后心中感到不满,那个戴着面具,神神秘秘的男性也是同样,至于那个一直冷静得过分,举止也异常得体的年轻男性,他更是让王太后心中升起一丝警惕的阴霾,只拿起一只酒杯,不动声色地与对方互相打量着。
二人的目光在会客厅压抑的空气中悄然交锋,犹如一场无声的对抗。不过片刻时间,又像是过去了很久,海因里希收回目光,举起手中的酒杯向王太后遥遥一敬,再开口时,眼中就带上了淡淡的谄媚之意。
“我们怎敢抱怨这里的食物不令人满意呢?与殿下您相比,再美味的食物都及不上我们期待与您相见的心。我们是这样期待着瞻仰您美丽的样子,从您那里得到箴言,又怎能忍心将这迫切的心情浪费一丝一毫在眼前的食物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