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月见:“就是人们常说的命格啦,宿命啦这种东西。”
回溯术式需要付出高昂的代价,这是一种违逆世界法则的行为。五条悟对此早有预感,但他从未想过,会有人为了他甘愿承受这样的代价。而现在有人跑过来当面告诉他,有一个女孩为了改变他的命运,不惜触发了回溯的诅咒,并接受了无尽循环的宿命,最终还是因为违逆了所谓的世界法则而死去。
可是,他不记得她,甚至到现在都未曾想起与她经历过的点滴过往。这种混合着震惊、愧疚和愤怒的情绪在心中翻涌,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他胸膛中搅动,冲撞。他的拳头紧握,指节因用力而泛白,仿佛在压抑着内心的因自责和无力而涌动的狂澜。
窗外的风声变得遥远而模糊,宛如整个世界都在为这段故事静默。
随后,压抑的情绪突破了禁锢的理智,蓝色的咒力如狂暴的巨浪般瞬间冲出桎梏。将静默倾轧,颠覆,彻底粉碎。取而代之的是破坏与变化的怒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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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周目
【2018年7月,东京咒术高专校医务室】
那一天,她亲眼目睹了末日的降临。
她看见那些恶劣的诅咒师和咒灵利用庞大的人群,将咒术师们四散分离,四处肆虐。
她看见同伴被烈火吞噬,尊敬又爱慕的老师被精心设计的阴谋封印。
她看见无辜者被改造成怪物,邪物占据学生的身体,屠戮无数。
那些拼命想要忘却的片段,在亲口用语言描述出来时,却如此详细而流畅。仿佛日日夜夜缠绕不休的梦魇,紧紧勒住她的喉口,逼迫她一遍遍正视那些残酷的血红,将每一个细节刻入骨髓。
“……事情就是这样。”月见将涉谷事件的始末缓缓道出,五条悟从头到尾认真听着,不发一言。除了在听到自己被封印时,他的眼中闪过一瞬匪夷所思的困惑;而在得知有人利用杰的身体对他设下陷阱后,他的表情迅速沉寂下去。整个倾听的过程中一直保持着沉默安静的状态。
“很抱歉,我原本并不打算隐瞒你。”月见轻声说道。她不仅预见到五条悟知道真相后会因【一切都是因为自己被封印】而感到深深的愧疚,还有一个更实际的原因让她没有主动说出回溯的真相。
“老师你说得对,牵一发而动全身,改变一件小事可能会引发蝴蝶效应,微小的细节变化可能会撼动不可预知的结局。”她解释道,“我想把所有的事情控制在可掌握的范围内,这样干涉起来也会更加容易。”
“所以你选择先处理掉杰的遗体,然后才托我去调查缝合线术师的底细。”
他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一种后知后觉的释然。
直到这一刻,五条悟才彻底明白了一切:为什么杰在死前提出火葬的心愿,为什么她在几个月前突然要他留意缝合线术师的行踪。而有个据说会在近日半夜山路袭击他的火山头,他到现在也没有碰到过。
“那个诅咒师非常狡猾,我担心如果太早告诉你,他会察觉并躲藏起来,如果再筹谋些别的阴谋诡计,那样就更难对付了……”同时,她也担心缝合线诅咒师会跑去与夏油杰合作,这简直是不能再糟糕的情况。“所以我决定先处理好夏油杰的事,然后再……”
“心里藏了那么多事,不说出来一定很辛苦吧。”五条悟向她伸出手,声音温柔。她愣了一下,然后将好不容易从他对自己解除无下限术式的机会中取下的墨镜递还给他。墨镜落在摊开的手心里,很快就被它的主人取回去了。
“事无巨细都想得很周到。”他接过墨镜戴上,用一种她从未听过的陌生语气说,“我说过吧,和月见同学在一起觉得很安心。”
“老师……”
“和月见同学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好像有什么失而复得的东西回来了,她的出现带给了他巨大的安心。他没想到的是,这份安心竟源自于他自身的失败。
原来她是为了弥补他的失误而重新回到他身边的【保险栓】。
“很早就有在留意哦。如果月见身边出现想要利用回溯术式来达成私愿的人,我一定会帮你拒绝他们。”
“……”
月见沉默了一会儿,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该说不愧是我吗?”他冷冷地笑了一下,语气中却带着自嘲,“毕竟很早就有觉知,潜意识里已经觉得月见的术式就该为我所用,当初才有先见之明地把你收为第一个学生留在身边。”
“……老师也会有阴阳怪气指责自己的时候啊。”月见轻声回应,她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愧疚、歉意,以及对自己无所不能的形象竟然会失手的怀疑与自责。“可即便老师这么说,也完全不像个坏人呐。”
月见抬眸,神情朦动。
连接过去与未来的金色丝线沉入对方蓝色的眼底。
“第一次,我对老师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仓促下使用了术式。”她平静地说,“第二次,我以旁观者的身份暗中留意,记录下本可避免的遗憾。特意在涉谷战中跑到老师那里,看到了拿着御门疆的缝合线诅咒师。”
“这一次……”
五条悟观察她的表情,全然没有露出因为一个人经历种种而悲伤孤寂的神色。他太了解她,知道这是她善于为了不让他人担心自己而做出的一贯伪装。
“这一次,我救下了宫野前辈,夏油杰的尸体也得到了妥善处理,不会被人利用。只是虎杖同学,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学校里会多出手指……”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五条悟打断她,“下一次回溯干脆把悠仁早早放眼皮子底下看管,这样他就不会吞下咒物。是这样吧?”
“不是,我……”
月见矢口否认,但失了底气。她回想刚才说这句话的语气和神态,或许有些像打游戏通关过程中随时准备重来一次,为获取最优解而做出的复盘思考。但实际上这并非她的初衷。每一次回溯都是对她情感的一次考验,意味着要再次经历与挚爱之人重新结识、建立联系的过程。她不想承认这是种痛苦的感知,因为一旦承认了,她的言谈举止可能会不经意流露出这样悲伤的表达。
“这一次,是最后一次。”月见保证,“对方无法使用夏油杰的身体,自然也无法出来闹事。我们不会再有事了。”
“我们”,这个词汇蕴含着深层的含义——只要其中一方能够平安无恙,另一方便无需再承受时间倒流所带来的折磨。
是这样吧。
五条悟注视着她,纵使心中有千言万语的表达,可当下脱口而出的只有一句。
“无论我发生了什么事,哪怕再次遇上被人针对无法脱身的情况。我也希望月见答应我,不要再使用回溯的术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