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线
*三周目
【2012年,4月16日,晚上七点】
冲绳或许是座安逸又浪漫的城市吧。从夕阳未落就忍不住亲热起来的小情侣身上就足以窥见这个地方人们的生活节奏。
以至于碰见前来入住年龄相仿的年轻男女,酒店前台的小姐姐不免先入为主地带上滤镜,自动为他们二人登记情侣房入住———当然,这类自作主张的行为并不礼貌,若不是看到佩戴墨镜的帅气住客举起两根手指做出“比耶”的手势,她差点就冒失地为他们安排情侣间了。然后立刻在电脑前重新输入房间信息,并将开好的两间房卡递给他们。
在上楼的电梯里,月见注意到了五条悟脚边足以塞下一整个人的行李箱。在月见的印象里,五条老师总是步履不停,十分忙碌。即使出差按需订了酒店,他也很少会留在房间里休息。除了基本的洗漱用品和男士简单的衣物,甚至一个运动挎包就能装下这些必需品。
所以五条老师每次拎行李箱出去的时候,高专的学生都很慌张。他们不知道这位不按常理出牌又精力充沛的大人会带回来什么自以为是的“惊喜”。
事实上,只有中规中矩能塞进嘴里的土特产才算得上惊喜的部分,而被五条悟自诩别出心裁购置的古怪护身符一类反倒口碑不佳。
五条老师这次会带回点什么呢?
坦白说,月见也不能确定。
五条老师随心所欲的性格极其容易受周边因素的影响,世界线微小的变动都能使这个男人做出截然不同的决定———至少在买礼物方面,他的主意转变地十分迅速。
以至于前两次稍有变动的世界线里,五条老师带回去的伴手礼都大不一样。
或者暂且不提伴手礼的差异,他们现在步行在大街上这个行为也是之前世界线里没有出现的部分。
原本在入住酒店放置完行李后,与咒术师宫野悠小姐联系上的上野先生应该开车载他们去约定好的咖啡店。但五条悟以不愿早到在店里傻等的理由推拒了上野先生,选择与月见步行至约定在两小时后的地点。
虽说步行到目的地从时间上估算的话绰绰有余,但走在旁边的月见还是忍不住问道:“老师是故意支开上野先生的吧。”
“显而易见啊。”他语气轻快地说,“有他在就只能打哑迷,弯弯绕绕的交流方式不适合我们两个。”
“是的,”月见抬眸望着他:“散落在外面的小鸟箱数量,以及分布的所在地,这些我都知道。老师大可以直接问我,为什么还要面见那位咒术师呢?”
“我想问你的不是有关小鸟箱的情报。”夜晚街头的霓虹灯不断变换色彩,在奇幻的背景里,五条悟眼里那抹清澈的冰蓝也毫不逊色,在她眼里十分的好看。
“与宫野悠小姐见面并讨论小鸟箱的前因后果会被写进报告里。”
“用来掩盖来冲绳出差实际上是为了调查我祖上神秘术式的真实意图吗?”月见恍然大悟地夸奖道:“老师有点聪明诶。”
只有一点吗?
他故意做出了失望的表情:“不然会被总监会发现的啦,介入调查就会超麻烦。”
“好吧,姑且当做面见宫野悠前辈是在走必要程序。”月见想了想:“那老师想问我什么呢?”
“宫野悠小姐是月见很难应付的类型吗?”
“……是不太好应付。”月见奇怪地看着他,“老师为什么会突然这么问?”
不,她想问的原本是“为什么老师会忽然对宫野悠前辈有兴趣。”
“刚才在车里,上野先生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你的脸色一下变得煞白。”五条悟故作惊奇地说:“好像如临大敌,要被吃掉一样。明明最可靠的大魔王就在身边,为什么要畏惧麻烦小姐呢。”
“有老师做靠山,我当然不会出事。”月见嘴角扬起淡淡的笑容,换作以前她肯定会被五条老师夸张的语气逗笑了,可这一次她的眼神避开了他。
“可我有的时候居然也会产生"如果出事的是自己就好了"的想法。同伴死亡后,活下来的那一个有可能会在余下的有限生命里无数次地懊悔自己的无能为力,一遍又一遍追忆着死去的战友,这辈子可能都无法真正迎来新的生活。最后在行将就木之时,像行尸走肉一样坠入同伴所在的地狱。”
很难得的,在她停顿的时间里,五条悟没有急着接话。
“有这种想法是不是很可恶,明明是幸存者,说的好像自己比死者还要可怜。”月见可笑地说:“老师,我果然是女巫吧。”
“大魔王的学生居然做个小小女巫就心满意足了吗?太不给我争气了诶,好歹也学个麻辣女魔头试试看。”
“老师,”月见惊奇地重新与他对视,“我说的是很严肃的话题。”
“哪里看出老师不认真了。”五条悟微笑起来,“不做女魔头怎么镇得住小鬼呢?月见是要立志成为像五条悟一样出色的老师吧。明明今年过生日的时候是这么许愿的。”
“是……但我也有自知之明,自己一生都无法企及老师的高度。”
“不止是力量的部分。”五条悟突然认真起来,“毫不动摇的意志,无坚不摧的信念。不用特意教给他们,因为在老师以身作则展示这些的时候,学生们会看着的。”
月见有些听不明白了,“那么老师觉得我还缺少什么呢?”
“月见什么都不缺,而是过犹不及,背负地太满甚至超过自身负荷的极限就会很麻烦。月见一直背负过去世界线的责任,是无法在真实的世界里轻装上阵的。”
“……”
红灯下,汽车停止直行道上。绿灯亮起时,鸣笛声骤起。
月见心不在焉地走过斑马线,五条悟不动声色地从后面绕道她身体另一边,走在靠近车道的一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