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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被缠上的第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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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赵乐俪惶惑的注视之下,谢圭璋笑意温和:“是谢某绑缚得太用力,让娘娘不适了。”

赵乐俪眸底浮掠过一抹荒唐之色,这厮明明做着如此恶劣之事,却偏偏彬彬有礼。

她静静与他对视片刻,片晌,寒声道:“你既知晓自己放诞,为何还不替我松绑。”

谢圭璋半俯下来,垂眸注视她:“依循规矩,娘娘输了,谢某不得不对娘娘进行惩罚,恳请娘娘宽宥。”

“假令娘娘乖一些,谢某不会伤害你。“

赵乐俪眉心微凝,摆出威严:“你将我掳走,太子势必带兵来寻我,到时候御林军的兵卒会围封住整座艮岳园,你觉得,你可有逃脱的胜算?”

谢圭璋扳过她的肩肘,绕至她的身后,伴随着一阵窸窣的声响,温然道:“娘娘这般信任太子,觉得他会来救你?”

空气之中,弥散着一阵淡淡的薄荷香气,赵乐俪蓦觉自己受缚的骨腕,覆落下了一道温腻的凉意。她后知后觉,原来谢圭璋在为她磨出血的肌肤搽药,一行一止,尽显温柔。

她心绪是说不出来的复杂,不欲让他触碰,可男子的大掌,强势捏住她的骨腕,不让她动。

赵乐俪觉得对方在使用离间计,她不吃这一套,说:“你在鸿德殿弑君,罪不容诛,皇廷不会放过你。”

谢圭璋低低地重复了她方才所述的话,唇畔噙着一抹玩味的笑,道:“娘娘看到谢某时,谢某只是拿着凶器,因于此状,娘娘认为我弑君了?“

这番话,听在赵乐俪的耳屏之中,蓦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之感。

细细想来,谢圭璋此话说得有道理,她当初进入鸿德殿时,只看到谢圭璋手执短剑,他身后是身披血创、陷入昏厥的宋熹帝,她并未真正看到他弑君的过程,方才说他弑君,确乎是有些凭空武断。

但是当时大殿之中,仅有谢圭璋一人,很难教人不对他催生疑绪。

赵乐俪感觉谢圭璋话中藏话,凝声问:“你方才所言何意?”

谢圭璋绕至在她身前,俯跪下来,掬起她受缚的足踝,一晌慢条斯理地搽药,一晌温笑道:“娘娘说什么,谢某就是什么好了,娘娘高兴就好。”

皎洁明朗的月色洒照下来,女郎的纤足犹若剔透的宝玉,骨节线条柔美,趾骨轮廓柔嫩犹若凝脂,寸寸肌肤之间,泛散着一抹匀腻到了极致的光泽。

谢圭璋俯眸看着女郎的纤足,掌心的温度,在慢慢滚烫、潦烈。

一抹绯色浮染上赵乐俪的眉眸,她能感受男子的念欲,透过揉脚的动作,严丝合缝地传递至她的身体里。

这一刻,她打定了注意,必须想办法,引开他,然后逃离这里。否则,在这般对峙下去,只会让她处于更为不利的局面。

赵乐俪匆促地敛回足,缩于裙裾之下,侧过身,背对着他,出于一种对危险本能的恐惧,她挪远了位置,身后传来一阵步履窸窣声。

赵乐俪道:“你不要靠近我,好吗?”

她克制住自己的情绪:“我目下很害怕。”

身后的步履声适时止住。

少时。

“让娘娘不适的事,谢某下一回不会再做。”

男子方才那种偏执沉郁的劲儿,收敛不少,语调之中笑意渐淡。不知是不是出于赵乐俪的错觉,她竟是能从他那一番话里,听到一丝愧怍。

会有愧怍之心,说明此人至少还有良知,没到丧尽天良的境地。。

赵乐俪淡淡咳嗽数声,道:“彻夜奔波,我有些口渴了,你能否去为我寻些水?”

原以为要费些精力去说服,讵料,谢圭璋温煦地应承下来,“娘娘在此处稍后片刻。”

也是在这样的时刻里,赵乐俪深切地意识到,谢圭璋是说到做到的,只要她不挣扎,不反抗,不逃离,她所说的话,他都会温驯地遵从。

赵乐俪思绪逐渐归拢,侧回身,张眸一望,谢圭璋已然杳然无踪,应是为她寻水去了。

他掳掠她时,并没有立即离开皇城,而是将她藏匿于艮岳园的深林之中,赵乐俪不知他是出于什么样的考量。

应当是外城有诸多兵力把守,他不便将她带离罢。

加之皇城有宵禁的规矩,子夜牌分后,九重宫门皆会落匙深锁,若是他要将她带离的话,也会是困难重重。

质言之,谢圭璋将她藏匿此间,应当是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目下时机未到,他就没有进一步行动。

既然如此,她更要抓紧时间了。

趁他寻水回来前,赶紧逃离艮岳园,园外必有重兵把守,逃出园外,她就能够安全了。

赵乐俪背部紧紧依偎树桩,慢腾腾地起身后,她伸出手去解开缠缚在足踝处的粗绳,双脚重获自由,她迈开步履,四顾一番后,朝着与谢圭璋消失时完全相反的方向,疾奔而去。

其实,她对这座艮岳园完全不熟,月黑风高,密林深幽,她不敢朝左右张望,只一径地朝着下山的山道上疾奔。

一晌逃离,一晌在心中祈求着,希望谢圭璋取水能慢些,迟些发现她才好。

不多时,眼看快要逃出树林的尽处,翛忽之间,迎面撞见一道熟稔的人影。

那人看到了她,喜极而泣,上前道:“娘娘!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可让奴婢好找!”

那人又道:“娘娘是怎么了,是谁缠绑着了你?”

借着稀薄的月光,赵乐俪看到了锦时,原是略微惊慌的思绪,一下子松弛了几许,但也不敢完全放松警惕,道:“兹事说来话长,我们先回宫!”

赵乐俪朝前走,且道:“你身上有锐物吗,可否为我切开绳子?这个绳子是死结。”

赵乐俪行几步,发现锦时仍旧静伫原地,她觉察出端倪,回过身。

锦时自袖裾之中摸出了一柄短匕,缓声开口:“对不起,娘娘……奴婢不能让娘娘回东宫了……”

赵乐俪蓦觉那一柄短剑颇为眼熟,再凝视一眼,赫然发现,这是此前鸿德殿里,谢圭璋手上的那柄短剑。

缠枝雕饰剑鞘,锋锐的刀刃上蘸染着淡淡的血渍,虽然用清水洗濯过,但她依旧能隐隐约约窥见一丝血渍。

——「娘娘看到谢某时,谢某只是拿着凶器,因于此状,娘娘认为我弑君了?」

谢圭璋此前说过的话,历历响彻于赵乐俪的耳屏处。

此话俨如平地惊雷,在她体内陡地掀起了惊涛海浪。

赵乐俪心绪僵冷,骤觉头皮发麻,转过身:“这一柄短剑是何人给你的,你方才所言又是何意?”

她一晌这般说着,一晌慢慢地往后慢撤。

锦时满面愧谦之意,一步一步朝前,掌中刺刀泛散着凛冽寒光,颤声道:“娘娘莫要责咎于奴婢,奴婢也是迫不得已……”

锦时语焉不详,这更让赵乐俪心寒得刺骨,到底是谁要弑害她?

不可能是谢圭璋,若是他对她起了杀念,早就在山林上动了手,也不至于延宕至这一境界。

那是谁?

是谁要弑害她?

赵乐俪百思不得其解。

她竭力想要挣脱粗绳的束缚,但下一息,锦时挥着刀,照定她身上挥刺去。

赵乐俪扬起胳膊,双手死死攥住锦时的骨腕,止住她朝前刺扎的动作。

一个趔趄,两人倒坠在冷凉的林坡之上。

赵乐俪双手受缚,行动受阻,根本不敌锦时。

锦时流着泪,一晌不住地言歉,一晌高高扬起短剑,要刺向她胸口。

丛林之中的月色,猝然震荡了一番,一抹碧亮的针状物,斜空而至,不偏不倚刺中锦时。

锦时仿佛被钳住了咽喉,吐息骤停,从赵乐俪身上瘫倒在地。

这一刻,赵乐俪的呼吸震落而下。

她起身之时,无意间和远处一道玄衣朱带的人影对视上。

谢圭璋言笑晏晏,一只手把玩着一枚翡翠色叶片,一只手提拎着盛满水的水瓢。月色俨如一枝细密的工笔,细细地描摹着他那修长的轮廓,衬得他澹泊致远。

赵乐俪回望地上的锦时,她死不瞑目,胸口上刺入一片细长的叶瓣,叶面上,却是不沾染丝毫的血渍。

谢圭璋的武功,由此可见一斑。

他要杀人,身边的一草一木,都能作为凶器。

又何必动用一柄短剑?

简直是大材小用。

只是……

眼前频繁有人死去,让她心神颇为绷紧。

诸多心念涌入赵乐俪的脑海,她抬起眸,比及男子走近时,她问他——

“谢圭璋,你今夜为何会出现大内?”

“如实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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