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芷清又一次被杨老师带走,并且他二话不说,从电脑里找到苏芷清家长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大概一个小时后,苏芷清的父母一起出现在了教务处。
苏芷清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张嘴讨论事情的严重性和对自己的处分,脑袋却嗡嗡地什么也没有听进去。
她不后悔刚才的举动,反而懊恼过去的自己为什么没有反击她。
丁一帆被送去医务室了,值得庆幸的是——因为瘦瘦的苏芷清挥出得那一拳力道不大,并且砸在软绵绵的校服上,所以她除了受到苏芷清突然变得狠心的惊吓之外,没有任何损伤。
但是,杨老师却要给她写一千字检讨,并且在升旗仪式上念给全校听的处分。
“杨老师”,苏芷清不顾他们的交谈,举着手里的破烂校服驳斥道:“要不是她把我和同学的衣服剪成这个样子,我会去找她吗?我们班走廊不是有监控吗?你调监控就行了,一定是她干的!”
“她把你校服弄坏了,你也不能去打她!你还是个女生,幸好她没受伤,待会儿她家长来了,你们道个歉。”杨老师严苛地说。
“凭什么?!”苏芷清激愤道,让自己道歉也就罢了,为什么还扯上爸妈:“她惹我在先的!高一她就这样,杨老师,你不是知道的吗?她停学还是你处理的!”
“但你对她进行人身攻击了!”杨老师一拍桌子:“你先回班级写检讨!!”
母亲冷冷地看着苏芷清,沉默地不帮她说话,当然,苏芷清也从未期待过她能为自己说话。
“黑白不分!”苏芷清甩下这句话,出门了。
“杨老师,我去教育她。”她听见母亲说。
***
母亲跟了苏芷清一路,不断对她输出“尊师重道”、“与人为善”以及“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的观点,苏芷清的不耐烦也在回到班级旁的楼梯间时累积到了爆发的顶点。
“这么多年,从小学到初中,我被人孤立、被人说坏话……多少次,我回家跟你们说,你们俩信吗?不是一味地怪我,让我找自身的问题吗?可是,很多时候,校园暴力,并不是被暴力的那个人做错了什么啊!就是施暴者的问题啊!就是单方面的!你们为什么就不信?!”苏芷清吼道,不顾现在正在午休的安静周遭:“所以,我上了初中后逐渐和你们变得没有话聊了,就是因为,你们不理解我!你说你管那么多学生,班级里每个人都听你的?你真的看清他们了吗?在你转身出教室的时候,难道就没有人被欺负吗?这么多年,你没有收到过任何学生的求助吗?你是不是也像今天,劝我一样地劝他们?!”
“你……”
“我今天受不了了,丁一帆,从高一开始骚扰我、针对我,现在我高二了,她还追着我不放,在今天我挥拳之前,我根本就没有对她有过任何言语和肢体上的暴力行为,你不信?我可以把以前的舍友叫过来,让你清清楚楚地知道,到底是谁!才是这个事件的受害者!是你的女儿!是我!”
苏芷清感觉眼泪几欲夺眶。
“是你和父亲的不作为,是你和父亲的不理解,让我成为了一个自卑!敏感的人!直到现在,直到我从头再来,我才敢活出自己!!检讨,我不会写的!把我开除,我也不会写的!我没做错,为什么要写!”
说完这些,她感到酣畅淋漓,同时,也抑制不住的抽泣起来。
苏芷清不想在母亲面前泪失禁,冲上了天台。
***
苏芷清在天台坐到午休结束,才拖着沉重的身子回了班级。
但整个下午已没了学习的心情,每堂课低着头恍恍惚惚地写着笔记。
李帛雨数次想和她说话,都被拒绝了,苏芷清很疲惫,说话的力气全在中午被抽离。
傍晚,苏芷清也没去吃饭,因为吃不下,林崖给她带得鸡腿,也被放在一旁。
夜自习第一节课,苏芷清睡了半节,睡醒之后,就发呆,直到下课,班级里嘈杂的人声让她感到头疼,她便跌跌撞撞地爬上楼,在天台坐着。
苏芷清抱着膝盖,把自己蜷缩成小说女主的矫情姿态,幻想着此刻赵添峥坐在旁边该多好,他一定会或说笑话逗自己笑,或说一些废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直至上课铃响,苏芷清也没下去,天台上只剩下她一个。
铁门被推开了。
林崖上来了,坐在她的旁边。
苏芷清从膝盖里微微探出头,声音闷闷道:“是不是现在全班都在看我的笑话?中午我和我妈吵架,大家应该都听到了吧?”
此时,被四月底晚风一吹,脑袋才清醒过来,尴尬地发现自己中午的表现十分不尊重父母,并且还被他人知晓。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把心中所想,全都表达出来。”
苏芷清苦笑道:“难道不觉得我是个不尊重家长的、没素质的人吗?”
“当然不会”,林崖说,眼底闪过一丝肯定:“大家都在休息,应该没有多少人听见。但我…担心你,所以没睡觉,不小心听到了一些,不好意思。”
“没事。你也知道我和我妈妈的相处模式,这次的爆发可能早晚都得发生,丁一帆事件是个助燃剂罢了。”
“这样挺好的,你妈妈知道了你的心中所想,以后你俩沟通起来会更顺畅。”
“会吗?”苏芷清不知道。
二十二岁的自己从未和她大吵大闹过,所有不服气的清晨到黄昏,都是在隐忍与接受中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