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眼树莓紫的空间里,飘着车载香薰浓郁的柑橘味,试图压制新车自带的皮革味,其中还混有淡淡的、若有似无的雪松味。
李蕴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屁股和后腰感觉暖暖的,暖风驱赶走环绕在她脖颈间的寒冷。
莫名她又打了个激灵。
祁言关切地问:“还冷吗,要不要把温度再调高点?”
“不用,已经很热了,”李蕴收回打量的视线,手抚上衣领对他开玩笑,“我甚至想把外套脱了。”
祁言笑笑,让她把衣服穿好,冷热交替容易感冒。
李蕴哦了一声,重新扣上衣服纽扣。
“所以你很突然地买了辆车。”李蕴用陈述的语气询问。
“嗯,”祁言伸手撕掉中心仪表盘上残留的覆膜,“也不突然,很久前就定了,总找王哥借车不方便,我俩经常在安市,买车能用上。”
李蕴愣了愣,“也是。”
“对了,你想连蓝牙吗?”
祁言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调出连接蓝牙的界面,转头看向李蕴。
“……好呀,”李蕴眨了下眼,嗓音轻柔,“也跟你分享一下我的歌单。”
李蕴对着屏幕,认真操作连接蓝牙、选歌。
祁言歪着靠门,手肘贴着玻璃放在平台上,支着脑袋偏头看她。
过了片刻,他出声为自己解释:“车是王哥的,总有还给他的那天,所以之前没问你的想法。”
“理解,但这车也不是我的呀,不能天天听,还特意连我的蓝牙,你不觉得麻烦吗?”
李蕴顺口接话,说完觉得刚才这些话,很容易被解读出言外之意,补充道:“我没有让你天天接送我的意思。”
祁言挑眉看着她,笑里带着点戏谑,“你说的有道理,但不麻烦,如果能接送你,我会觉得安心。”
新车的第一首歌,不知道祁言有什么讲究——他一直停在原地,等李蕴选好为止。
奇怪的仪式感。
李蕴不懂,但她没问。
萧瑟的秋风打落黄叶,路灯下,黑夜里的影视基地像是沉睡的庞然大物。
路过的车,能看出有几丝匆忙。
祁言穿着一件冷咖色长款风衣,李蕴白天见过,得益于他绝佳的身材比例,和走秀的模特穿出来一个效果。
他手捧一杯热牛奶,原本是给李蕴的,希望喝了能让她更好入睡,只是李蕴之前没提过,自己喝了热牛奶反而睡不着觉,所以就换了换,他喝牛奶,李蕴喝鸳鸯奶茶。
“这首,可以吗?”
李蕴选好歌,把手机偏朝祁言,让他看屏幕上的内容。
祁言没看,点火启动车子,“你决定就好。”
歌声从音响倾泻出来,曲调婉转地,就像人漂浮在有柔柔荇草的青绿色的河里。
“纯音乐吗,很好听,有种在草甸上漫步的感觉。”
“嗯,每次听一听都觉得心情变得很好。”
祁言单手打着方向盘,在红灯前停下。
“这次你帮了我一个很大的忙,我得想想怎么谢你。”
李蕴端着奶茶摇头,“不用谢,就算要谢,改剧本保障了剧的质量,是你们整个剧组的事,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
说到这,她顿了顿,装作无意提起:“刚刚路导还说,虽然经费紧张,但还是想给我封个红包来着。”
她偷看祁言,他面色平静,没什么反应,哦了一声。
“你接受了?”
“没,我就是提出大致修改的方向,具体的还是何编剧的工作。”
祁言轻笑了声,转过头看李蕴,眼睛里倒映有两三个光点,看上去极为幽深。
“你应该接受的,从路导手上拿钱不容易,都是你应得的,无论这次还是上次。”
“是吗?”
“嗯。”
李蕴缓缓收回视线,看见红灯变绿,忽然出声说:“我想开会儿窗,皮革味闻久了,有点不舒服。”
可能是温暖的环境呆太久,不久前才把她吹得抱紧自己取暖的冷风,现在也觉得只是太凉了点。
祁言用余光看她圆润的后脑勺,“我最近看见一条很漂亮的方钻项链。”
“别。”
像是戳到了她的开关,李蕴反应有些激烈,转过头来,风把她头发吹得飞扬起来,糊了她一脸。
祁言把窗关上,李蕴边整理头发边回绝,“不,真不用,这只是小事一桩,而且,我很难没有负担地去接受别人的好意,你给我送礼物,我是一定要回送的。”
“可我不是别人,我是你男朋友。”
说这话的时候,他没有转过头来。
李蕴看着他,到嘴边的话哽住,低头扣了扣手指。
指甲上空空的,先前因为手欠撕美甲,导致甲面受损,现在也已经长出新的一半了。
杀青回京市,可以预约去做个美甲。
她脑子开了一秒钟的小差,注意力再次回到刚刚的问题上来。
她摇头:“也不用,无论是感谢还是别的,都不需要用礼物来表达,我明白你的心意就好。”
“只是嘴巴上说,你怎么能感受到我的心意,”祁言放下右手,握住李蕴的手,她的手带着奶茶的热度,“难道你会读心术吗?”
李蕴沉默了。
她当然不会什么读心术,但是心意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过往的一切经历告诉她,没人会计较你的心意有没有那么真,感谢有没有那么深。
上下嘴唇一碰说出来的话,不去计较对方是否心口如一,李蕴觉得这也是这个时代奉行的社交礼仪。
她轻轻叹了口气。
车很快开到酒店后面的停车场。
秋天的晚上,夜空里的星星格外闪亮。
李蕴拿上皮质的双肩包单肩背上,另一只手拿着还没喝完的奶茶下车。
关门声响了两次,李蕴回头,看见祁言从车头绕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