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帮不上他,但也希望能让他知道她在这里。
怕蹭花妆,她的手没遮实。
祁言眨了眨眼,从她的第一条指缝里能看见李蕴小巧的下巴,纤细的脖颈,还有一张一合的粉嫩的嘴唇。
第二条指缝,能看见她白色短袖的下摆,和搭在桌边轻握的左手。
第三条指缝,能看见两人相贴的膝盖。
他的,她的,他的。
关着门的文具店昏暗,木制的柜台里、货架上,摆放了民国味十足的各式钢笔,还有书写的纸张,信封,印泥和包装礼盒等等。
门后两边贴了遮光的蓝布,光照过来,在蓝布上印下门框方正的格纹。
不知又从哪里吹来了风,蓝布被吹动,支数不算密的布上闪过星光点点。
贴在木椅上的皮肤很凉,被挡住视线的双眼却很热,她的手确实是玫瑰味的。
祁言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
最后一镜。
唐恩冲到玻璃前,用石块、手肘击碎玻璃,金雯喊道:“危险,唐恩快跑!”
唐恩摇头拒绝,带着震惊,恐慌,失去理智等一切情绪,丝毫不敢松懈地砸玻璃。
二楼掉下来一根着火的木头,火势更旺了,唐恩咬紧牙关,憋住情绪,他大声叫着金雯的名字。
被绑住的弟弟吸入太多浓烟,已经没了哭的力气,唐恩看着他渐渐失去生机,倒在金雯身旁。
唐恩像是才想起可以找人帮忙,他说:“你等我,我去找人帮忙!”
踉跄跑到路中间,大声喊救命,可是整条街道像是搬空了,没人回应他,他看向四周,镜头随着他视线晃动。
金雯哭着喊他的名字,说没用的。
唐恩跑回窗边,镜头转向女孩,她简短地述说了她的情感,告诉唐恩有人要害他,让他自己小心,最后凄然一笑,倒在地上,眼角滑下一颗晶莹的泪。
天上聚起了云,噼噼啪啪,豆大的雨点落下。
祁言脱力倒下,看着不远处碎了一地的酒瓶玻璃渣,呜咽,然后放声痛哭,在地上蜷缩成一团,雨水溅起泥点落在他脸上,哭得很真挚,情感很外放。
最后雨停了,他翻身呈一个“大”字平躺着,双眼失焦看着水洗过的天空。
“好!这条过了!”路泽平拍掌,很是满意,叫工作人员上去扶人。
小徐冲上去把祁言扶着走回来,坐在椅子上,给他披上毛巾。
祁言偏头看了看旁边空空的椅子,扭过头去,盯着面前的石板路掉眼泪,似乎还没有出戏。
李蕴拿着湿巾回来时,就看见祁言颓靡的坐着,几乎是把头埋在了腿间,用发顶对着她,时而有泪珠掉落在地上。
抽出一张湿巾,李蕴走过去蹲下,抬起他的头来。
眼眶通红,昭示着他刚刚经历了剧烈的情感起伏,白眼球上布满血丝,脸上的黑粉掉没了,白净的脸上只有泥水溅上来的痕迹。
内里衬衫湿透了,贴在身体上,勾勒出肌肉线条,狼狈中带了一丝奇异的柔弱感。
柔弱感?
李蕴眨了眨眼 ,忍不住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怎么把身高 180+的男人,同柔弱感联系在一起的。
李蕴用湿巾轻柔地擦着他脸上的泥。
流出的眼泪被湿巾吸收,热度又随之传递到李蕴的指尖。
是和气温不一样的热,和体温也不一样的热。
擦干净脸上的脏污,李蕴把湿巾团好放在脚边,她没有起身,看见祁言穿着的湿衣服,抬手轻轻拽了一下,却不想祁言倾了过来,稳稳地抱住她。
像是寻求安慰,又像是无助的人寻找到避风港。
小徐看见老板的动作,慌得不行。
一边着急地看着来来往往,往这偷看的工作人员,一边手忙脚乱拿出手机跟王博涛报备。
王哥,急!
【图片】
祁言坐在椅子上,比蹲着的李蕴高出很多,抱住她时,整张脸都埋在她的颈窝里,他的一呼一吸就在耳畔,很痒。
肩膀承担着大半重量,李蕴看了眼旁边抓耳挠腮的小徐,缓缓抬手回抱住祁言。
锁骨处感觉到一抹温热和湿润,李蕴拍了拍他轻颤的身体。
她能感觉到祁言手臂肌肉的紧绷,但他只是把自己的身体向怀里扣了扣,把怀抱的每个空隙填满,很克制,没有让她感觉被禁锢的难受。
他的背很宽阔,想抱圆没那么轻松,李蕴尽可能地抱住他的腰。
李蕴没说话。
她知道祁言现在不需要安慰,而是需要一个可以放任情绪肆意发散的拥抱,让他安放作为唐恩,无法拯救生命又一美好的自责悔恨。
或是作为祁言,短暂走出了多年PTSD困局的轻松和自由。
路泽平看过回放觉得很不错,转头找祁言,想夸一夸他,意外看见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两人。
长着杂毛,没有形状可言的眉毛挑了挑,他问小徐:“这是怎么了?”
小徐神色慌乱,吞吞吐吐道:“呃,祁哥他——”
“——他没事,”李蕴打断他,对路泽平笑了笑,“就是共情了,还没出戏呢,您懂的。”
“哦好,那让他好好休息,一会儿直接走就行,晚上没戏了。”
路泽平了然,看着祁言的样子,想起他刚才充满爆发力的表现,虽然后劲大,但演员入戏无疑是好事,于是他打了个招呼走了。
感觉到怀里的男人情绪逐渐平静下来,李蕴动了动有点麻的腿,退出祁言的怀抱。
祁言松开了手,但拉着她的手腕,也不说话,流过泪的眼睛真的变得水雾蒙蒙了。
他盯着李蕴的脸看,李蕴和他对视了几秒,实在扛不住挪开了眼,轻咳一声,“脸还有点脏,再擦擦吧。”
祁言摇头,声线有些低哑:“不用,这样就很好。”
“刚刚导演的话听到了吗,他说你演得好。”
“嗯,我听见了。”
小徐站在两人后面,看着他们慢声细语说话很焦急。
他不关心他们打什么哑谜,只觉得两人亲昵的姿势,碰在一起的手,已经给他造成了非常大的职业压力。
“老板,要不你们先把手放开?来来往往那么多人都看着呢,别闹出什么误会来。”
李蕴眨眨眼,问祁言:“你怕别人误会吗?”
祁言看了看自己攥住李蕴的手,摇头说不怕。
“是啊,你老板都不怕,你怕什么?”李蕴对小徐说。
“而且,”她往后抽出被攥住的手腕,张开手指和祁言掌心相贴,十指相扣,欠欠地看着小徐,“我们是正儿八经的情侣。”